第49章 《阁楼日记》(2/2)
一滴滚烫的汗珠从我额角滑落,重重砸在那个狰狞的词上,墨迹被晕开一小片,像一道新鲜的伤口。那些冰冷的医学术语,比任何直白的恐惧更令人胆寒。
楼下,妈妈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就在阁楼下方!那声音依旧温柔:“囡囡?调皮鬼,躲到哪里去了?快下来切蛋糕了,客人们都等着你呢,就等你了。”
脚步声,踏在通往阁楼的木制楼梯上,一步,一步,稳定、清晰。
我瘫在轮椅上,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抽走了,僵硬的指尖还死死按在那行决定我命运的字迹上。那本暗红色的日记,被我紧紧抱在胸前,像一面脆弱不堪的盾牌。
脚步声在入口处停顿了一下。
然后,活板门被完全推开。妈妈站在梯子下端,仰着头。她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但她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精准地落在我怀里的日记本上,落在我惨白如纸的脸上。
她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丝毫的意外。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诡异的弧度,声音轻柔得像羽毛,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还是……找到了啊。”
她一步步踏着梯子走上来,阁楼狭窄的空间因为她的到来而更加压迫。她无视我惊恐收缩的瞳孔,目光扫过那双被我碰掉的儿童舞蹈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被一种近乎虔诚的坚定取代。
“也好,”她轻声说,像在安慰我,也像在说服自己,“反正明天之后,这些……就用不着了。”
她俯下身,向我伸出手,不是要拿走日记,而是像往常一样,准备推我下去,去喝那杯加了“蜂蜜”的牛奶。
“来吧,囡囡,”她的声音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吹完蜡烛,好好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像最终的判决,在死寂的阁楼里回荡。
我坐在轮椅上,这个承载了我十五年依赖与痛苦的移动囚笼,看着母亲伸来的、曾经给我无限温暖与安全的手。那双手,即将为我施行最终的“手术”。
我的腿,在宽大的裙摆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药物的副作用,也不是因为多年的“废用”。
而是因为,在极致的恐惧与绝望深渊之底,那被囚禁了十五年的、想要站立、想要奔跑、想要活下去的本能,正在发出无声的、撕裂般的尖叫。
而我知道,能听到这尖叫的,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