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别睁开眼》(2/2)

像某种倒计时。在这栋过于安静的死寂里,每一声都敲在我的神经上。

莉娜被带走三天了。这房子里属于她的气息正在飞速消散,只剩下我的,和我指尖怎么洗也洗不掉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铁锈似的腥气。

警察说是她。那些血字,厨房瓷砖上,书房地毯旁,甚至婴儿房空着的小床栏杆上……“我正看着你”。他们出示了化验报告,动物血。他们展示莉娜购物记录的截图,某天深夜,她确实买过两大包猪血。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怜悯和一种“我们都懂”的疲惫,说起产后抑郁,说起精神压力,说起一些妻子会对丈夫做出的、匪夷所思的指控。

我信了。或者说,我强迫自己信了。把她送走时,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空茫茫的,没有怨恨,也没有辩解,只有一片我看不透的灰白。我甚至感到一丝可耻的轻松——闹剧结束了,生活该回到正轨了。

可为什么,这房子感觉更冷了?

我拧紧水龙头,那滴答声停了,但耳朵里的回响还在。我走到客厅,打开电视,让无关紧要的嘈杂声填充空间。我不敢去看那些曾经出现过血字的角落,即使保洁已经清理得一丝痕迹不留。但我总觉得,那些字还刻在那里,用我看不见的方式。

夜深了。电视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模糊疲惫的影子。我起身,准备去浴室冲个澡,洗掉这一身黏腻的不安。

浴室镜面光洁,映出我青黑的眼眶和干裂的嘴唇。我打开热水,蒸汽开始升腾,模糊了镜中的影像。这样很好,看不清,反而安心。热水冲刷着身体,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我闭着眼,任由水流过脸颊。

关掉水阀,浴室里只剩下蒸汽凝结又滴落的声音。我用毛巾擦着头,无意间抬眼。

镜面上的水汽不知何时凝成了几道诡异的流痕,像是有无形的手指划过。而在那一片朦胧之后,镜面本身,清晰地透出了字迹。

鲜红的,湿漉漉的,正缓缓往下淌着黏稠的液体。

“谢谢你把她送走。”

血液瞬间冲上我的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封般的僵冷。我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没发出一点声音。喉咙像是被扼住,吸不进一丝空气。

谢谢我?把她送走?

谁在谢我?!

一股冰冷的、带着微湿气息的风,毫无征兆地吹拂过我的后颈,激起一片细密的疙瘩。

我全身的汗毛倒竖起来。

一个声音,贴着我的耳根,响了起来。那么近,近到能感觉到气流的震动,带着一种非人的、扭曲的湿滑腔调,却又分明是——

莉娜的声音。

“现在轮到我了。”

我猛地转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浴室门虚掩着,门外是漆黑的走廊,像一张沉默的、等待吞噬的嘴。

我再猛地转回来,死死盯住镜子。

那行血字更加清晰了,红色浓得发黑,流淌的痕迹像一道道血泪。而在字迹后面,镜中我的倒影,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我的表情。

滴答。

水龙头又开始响了。

这一次,声音粘稠,带着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