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奶奶的回忆（三）（2/2）

后来阿芷真的要去“远地方”了。中考结束后，她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要住校，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开学那天，奶奶天不亮就起床给她做早饭，煮了她最爱吃的鸡蛋，还烙了几张葱油饼，塞进她的背包里。“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别舍不得花钱，冷了就加衣服，别冻着。”奶奶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地叮嘱，眼睛里红红的，却强忍着没掉眼泪。

阿芷坐在村口的拖拉机上，看着奶奶站在老樟树下，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子。她把脸埋在背包里，闻着葱油饼的香味，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背包的侧兜里，放着奶奶绣好的平安符，黄绸布上的“平安”二字格外清晰，像是奶奶的目光，一直追着她。

在县城的日子，阿芷总是很想念奶奶。每天晚上睡前，她都会摸出平安符，贴在脸上，就像摸到了奶奶的手。她努力学习，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因为她知道，奶奶还在山里等着她的好消息。每个月放假回家，她都会第一时间跑到老樟树下，奶奶总是早就站在那里等她，手里拿着她爱吃的零食，脸上笑开了花。

高中三年，阿芷长高了，也懂事了，奶奶的头发却更白了，背也更驼了。有一次她回家，发现奶奶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问起来，奶奶才说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什么大碍。可她半夜起来上厕所，却听见奶奶在房间里疼得哼哼，心里像针扎一样疼。第二天，她拉着奶奶去镇上的医院检查，医生说奶奶的腿骨裂了，需要好好休养。那一个月，阿芷请假在家照顾奶奶，给奶奶擦身、喂饭、按摩，就像小时候奶奶照顾她一样。

“奶奶，等我考上大学，就带你去城里住，让你享享清福。”阿芷给奶奶捶着腿，认真地说。奶奶笑着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欣慰：“好，奶奶等着。”可那时候的阿芷还不知道，有些承诺，终究是来不及实现的。

高考结束后，阿芷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她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回家，想第一时间告诉奶奶这个好消息。可推开门，却看见家里挤满了人，邻居张婶红着眼睛拉着她的手：“阿芷，你奶奶她……”阿芷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掉在了地上。她冲进奶奶的房间，看见奶奶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笑着叫她的名字了。

后来她才知道，奶奶在她高考前就查出了重病，却一直瞒着她，怕影响她考试。邻居说，奶奶每天都坐在老樟树下，望着村口的方向，盼着她回来。临终前，奶奶还紧紧攥着给她绣的第二张平安符，说要等她回来，亲手交给她。

阿芷蹲在老樟树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手心的平安符上。风把树叶吹得更响了，像是奶奶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诉说着思念。她抬头望向天空，那颗最亮的星星依旧在闪烁着，周围又多了几颗星星，像是奶奶身边多了几个伴。

“奶奶，我考上大学了，是省城的重点大学，你说过的，要带我去城里住的。”阿芷哽咽着，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我还没带你去吃城里的蛋糕，还没带你去看城里的高楼，你怎么就不等我了呢？”

老樟树的树洞里，放着阿芷小时候的玩具，有布娃娃，有弹弓，还有奶奶给她做的小鞋子。她伸手进去，摸出一个布娃娃，娃娃的衣服已经有些破旧了，脸上的五官却是奶奶用彩线绣的，依旧清晰。小时候她总抱着这个布娃娃睡觉，奶奶说，布娃娃会代替她，在她害怕的时候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