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齐齐苏醒(2/2)

这些名字在光里轻轻跳动,竟像是在应和着什么。仔细听,当归瓶里传来细微的簌簌声,是根茎在干燥的空气里慢慢舒展;黄芪的切片偶尔碰撞,发出 “嗒” 的轻响,像在回应更鼓的节拍;最神奇的是雪莲瓶,那些压成薄片的花瓣在光影里微微起伏,仿佛还带着雪线以上的风,正顺着标签上的笔画往上攀。

苏瑶放下手里的布巾,走到药柜前。指尖抚过当归瓶的标签,墨迹下的纸纹带着温润的软,是被无数次触摸磨出来的。她忽然想起师祖爷总说,药材有灵,你待它用心,它就肯在药方里显真章。就像这药柜上的器物,银铲记得炒药的火候,残绣记得穿针的力道,玉雪莲记得打磨的耐心,连这些标签上的字,都记得每个添药人的温度。

更鼓声又远了些,余韵还在灶间里飘。墙上的影子渐渐安稳下来,莲影与雪莲影融成一片,像幅晕染开的水墨画。药瓶上的名字不再跳动,却在光里透出温润的光,仿佛都松了口气,等着下一次被唤醒。

苏瑶轻轻合上最下层的柜门,那里放着林小婉攒的玉屑,装在个小小的木盒里,盒盖上贴着张字条,是姑娘稚嫩的字迹:“玉屑,同雪莲芽共养。” 她忽然觉得,这些名字、这些器物、这些藏在时光里的痕迹,从来都不是孤立的。当归的温、黄芪的补、雪莲的烈,就像银铲的刚、残绣的柔、玉雪莲的韧,在岁月里相互牵扯,彼此成就,才熬出了这满室的药香,酿出了这讲不完的故事。

苏瑶正往灶膛里添最后一把柴,听见这话时手顿了顿,火星子在炭灰里蜷了蜷,又猛地蹿高半寸。“哪有那么快。” 她笑着回头,月光恰好落在林小婉脸上,姑娘掌心的玉料泛着半透明的光,倒像是把月光攥在了手里,“雪莲在雪山上要经三冬两夏才结籽,这人工养的,性子更慢些。”

林小婉把玉料往脸颊上贴了贴,凉意顺着皮肤漫到后颈,倒让方才被药气烘出的热意散了大半。“可它都发芽了呀。” 她指尖在玉料的雪莲根须上轻轻划着,那些刻痕里仿佛还沾着后山的泥土,“连被碾过的籽都能钻出芽来,说不定结籽也能快些。”

苏瑶没再接话,只是从药柜第三层摸出个小小的纸包,里面是去年晒干的蒲公英籽。纸包被摩挲得发皱,边角卷成了波浪,是林小婉每次采完药都要摸一摸的缘故。“你看这蒲公英,” 她把纸包放在玉料旁边,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上面,能看见纸纤维里嵌着的细小白毛,“风一吹就把籽带向四处,可落地后总得等场雨,等些日头,才肯扎根。”

林小婉想起明天要采的蒲公英,此刻大概正趁着月色把根往土里扎得更深。她忽然觉得手里的玉料又烫了些,像是藏在里面的光被说动了,正顺着掌心往心里钻。“那我就多等些日子。” 她把玉料放回药柜把手,银钉在月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光,“等它结了籽,就留一半种在后山,另一半……”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师祖母的残绣上,“就嵌在这玉雪莲的花心儿里。”

苏瑶这下真的笑出了声,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的月光都晃了晃。“你这丫头,倒比雪莲籽还执着。” 她走到窗边,推开条缝隙,夜风带着后山的松香漫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轻轻晃,“不过也好,咱这行当,本就靠的是这份盼头 —— 盼着药草发芽,盼着病人康复,盼着这些老物件能带着新故事往下走。”

林小婉望着药柜投在地上的影子,那条通往过去的路上,仿佛能看见师祖爷弯腰采药的背影,看见师祖母坐在灯前绣花的侧影,看见苏瑶年轻时熬药的模样。而路的尽头,有株小小的雪莲芽正在月光里舒展,有朵玉雪莲正在灯光下发亮,还有个捧着蒲公英的姑娘,正一步一步往前走。

“等收了新籽,” 她忽然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又像是在对那些藏在时光里的人说,“我就用师祖爷的银铲炒一炒,用师祖母的帕子包起来,再刻朵小雪莲在玉料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