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护身玉甲(2/2)

刻完最后一粒玉屑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林小婉把玉屑装进个陶瓶里,瓶是苏瑶年轻时烧的,瓶身上刻着半朵雪莲,她刚好把剩下的半朵用玉屑拼上。陶瓶的底有个小孔,苏瑶说:“埋在土里时,得让根须能钻进来,就像人过日子,总得给彼此留点缝。”

她们踩着薄雪往药圃走时,天边刚泛出鱼肚白。雪地里的雪莲芽刚顶破冻土,芽尖带着点红,像被冻出的血气。林小婉把玉屑撒在芽周围,每粒都离根须半寸远,苏瑶说:“太近了会硌着根,太远了又接不上气,这距离得刚好。” 玉屑落在雪里,很快就被浮雪盖住,只在晨光里偶尔闪一下,像埋了满地的星星。

往回走时,林小婉忽然发现自己的指尖沾着点玉粉,搓了搓竟搓出星麦的形状。苏瑶看着她的手笑:“这印子得留几天,好让你记着,刻玉和做人一样,得有那份细劲,也得有那份泼辣劲 —— 该刻的地方不含糊,该让的地方不较真,才能把日子刻成自己的模样。”

窗外的风裹着雪粒,在窗纸上撞出密密匝匝的细响,像无数只小兽在用爪子轻轻挠门。林小婉把师祖爷的笔记往灯下挪了挪,泛黄的宣纸上,雪莲根系的草图正被烛火映得微微颤动。图上的根须盘成紧实的球状,墨线勾勒的褶皱里填着细碎的批注:“冻土三尺,根缠碎石为甲”,字迹被岁月浸得发褐,却仍能看出落笔时的力道,像笔尖也带着雪线边的寒气。

她指尖划过图中根须缠绕的碎石,忽然想起去年跟着苏瑶去雪线采药的情景。那时刚过惊蛰,雪层下的冻土还硬得像铁,苏瑶用镐头刨开半尺深,才露出团褐红色的根球 —— 密密麻麻的根须缠着黑褐色的碎石,有的石片被勒出深深的沟,有的根须甚至钻进了石缝,把碎石嵌成了根球的一部分。“这哪是根,分明是雪莲给自己铸的剑。” 苏瑶当时捧着根球笑,指腹敲了敲嵌在中央的尖石,“风来挡风,雪来抗雪,连土拨鼠都啃不动。”

此刻想象那些埋在土里的玉屑,林小婉忽然觉得它们正在变作更锋利的 “剑刃”。她特意挑选的玉屑都带着棱角,刻星麦纹时又故意在麦芒末端留了尖,此刻混在冻土的沙砾里,定能像师祖爷笔记里说的那样,被根须紧紧缠在中央。玉的硬度比碎石更胜三分,寒性又能抵御土里的虫蚁,想来等根球成形时,这些玉屑会在根须的包裹下,透出淡淡的青白光泽,像给雪莲藏了串护身的玉甲。

风势忽然转急,窗纸被吹得鼓起来,烛火的影子在墙上晃成舞动的雪狮。林小婉往火盆里添了块松柴,火星噼啪爆开时,她仿佛看见冻土下的景象:雪莲芽的根尖正顶着玉屑往前钻,嫩白的根须起初有些胆怯,触到玉屑的棱角便微微蜷曲,可没过多久,就顺着星麦纹的刻痕慢慢舒展 —— 那些刻痕成了天然的引路标,让根须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用力,该在哪个地方转弯。

“玉是山之骨,雪是山之魂,本就该在一处。” 苏瑶不知何时端着药碗进来,碗里的雪莲汤冒着热气,香气混着松柴的烟味漫开来。她把碗放在案几上,指腹在笔记的根球图上轻轻点了点:“你师祖爷年轻时总说,雪莲最懂借势。它知道自己茎秆脆,就请碎石当铠甲;知道自己扎根浅,就邀玉屑做锚链。这泼辣不是硬扛,是会找帮手。”

林小婉想起自己刻玉时的固执。初学那阵总怕玉屑太硬会伤着根须,刻星麦纹时特意把棱角磨得圆滑,结果苏瑶看见直摇头:“你把玉的性子都磨没了,还怎么帮雪莲立住脚?” 后来她试着保留玉屑的尖,却在刻痕里刻进风族韧草的纤维,让坚硬中藏着点柔韧 —— 就像此刻窗外的风雪,虽烈却也带着春天的消息,能催开冻土下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