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山道尽头（2/2）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林小婉正趴在灶台上数碗碟，听到动静猛地回头，辫梢的红头绳扫过陶碗边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姐姐回来啦！” 她像只小雀般扑过来，怀里还抱着个冒着热气的粗瓷碗，“思贞姐姐说你今天定会晚归，特意把南瓜粥温在灶膛里呢。” 张思贞从药架后探出头，手里还捏着片龙涎草叶片，月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肩头，把药草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流动的水墨画。

苏瑶放下竹篮时，发现案上摆着三个叠在一起的木托盘，每个托盘里都整整齐齐码着切好的药料。林小婉献宝似的指着最上面那层：“这是我跟思贞姐姐分好的，黄的是当归，绿的是薄荷，最香的就是龙涎草啦。” 张思贞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方才还把紫苏认成薄荷，这会儿倒说得像模像样。”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伸手去够灶台上的陶罐，“我给姐姐留了蜜饯！” 罐口刚打开，一股清甜的香气就漫了开来，是晒干的金橘蜜饯，去年秋天三个手忙脚乱腌渍的，此刻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晚饭时林小婉非要挨着苏瑶坐，筷子在碗里戳着南瓜块，忽然抬头问：“姐姐，龙涎草做的香，真的能让人做甜甜的梦吗？” 张思贞正在给苏瑶盛粥，闻言手微微一顿，粥勺在陶碗里漾开细小的涟漪。苏瑶夹了块南瓜放进她碗里：“等晒干了，我们一起做香丸好不好？林小婉负责搓圆，思贞负责调配香料比例。” 小姑娘立刻拍着胸脯：“我肯定搓得最圆！” 张思贞低下头，嘴角却悄悄扬起，鬓角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笑意。

夜深后苏瑶在灯下碾龙涎草，林小婉早已趴在桌上睡熟，辫梢的红头绳搭在摊开的药经上，像条安静的小蛇。张思贞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薄毯，转身时看见苏瑶正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今天采龙涎草，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她轻声问，指尖拂过药碾子边缘的刻痕 —— 那是去年苏瑶教她们辨认草药时，特意刻下的草药图谱。苏瑶笑了笑，把碾好的草粉装进瓷瓶：“在崖壁上看到株特别壮的，想摘下来给你们做个像样的香牌。” 月光从瓶身流过，将草粉照得像碾碎的星光。

张思贞忽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用手帕层层包着，打开来是块打磨光滑的竹片，上面用烧红的细针烫着三个字：“采药记”。“我想着，以后姐姐采每种草药，我们就记下日子和模样，” 她的声音有些发紧，“等攒多了，就能编成书了。” 苏瑶拿起竹片，指尖触到烫痕处微微的凸起，忽然想起今晨林小婉塞给她的布袋，内里那层细密的针脚，原是和这烫痕一样，都藏着孩子们笨拙又真挚的心意。

窗外的铜铃又轻轻响了，这次苏瑶看清了，是只尾巴沾着露水的萤火虫，正撞在铃绳上。她抬头望向夜空，月亮周围拢着淡淡的云，像林小婉缝在棉袄上的绒毛边。灶房里飘来陈皮水的余温，混着龙涎草清苦的香气，在这寂静的山夜里，酿成了比任何蜜饯都要甜的滋味。

“是姐姐回来了！” 林小婉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苏瑶抬头，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内窜了出来，红头绳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鲜亮的弧线，像一团跳动的火焰。紧随其后的张思贞也快步走了出来，她手里的药经被风吹得翻了几页，脸上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姐姐，你可回来了。”

林小婉已经跑到了石阶下，仰着小脸望着她，眼睛在月光和灯光的映照下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星星，“姐姐，你看我和思贞姐姐把药庐收拾得多干净，还晒了新采的金银花呢。” 她指着门前晒谷场上的竹匾，里面的金银花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白色，散发着清甜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