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山神庙（三）（2/2）

苏瑶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山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凉丝丝的触感顺着裤管往上爬，竟比刚才神台的寒气更让人发怵。她侧耳细听，除了风穿过树林的呼啸，庙里再没别的动静，可那声 \咔哒\ 却像颗石子投进了心湖，漾开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药篓里的药材不知何时蹭到了胳膊，黄芩的苦味混着苍术的辛香钻进鼻腔，这平日里能安神的气息，此刻却让她胃里微微发紧。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砍柴刀，刀刃上还沾着新鲜的草汁，在夕阳下泛着暗绿的光。方才割藤蔓时觉得称手的兵器，此刻握着却像有千斤重。

麻雀们突然扑棱棱飞起来，在庙门前盘旋两圈后，竟朝着山林深处飞去了。它们刚才歪头看她的模样还憨态可掬，这会儿仓促离去的背影，倒像是被什么惊着了。苏瑶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山里的鸟兽最是敏感，莫不是真有什么东西藏在庙里？

她咬了咬下唇，舌尖尝到点麦饼的余甜，那点暖意让她定了定神。爹常说，进山采药三分靠眼力，七分靠胆气。她都敢在山神爷面前分麦饼吃，难道还怕几声异响不成？这么想着，她缓缓转过身，脚踩在枯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

庙门依旧半敞着，像只沉默的巨兽张开的嘴。殿里比刚才暗了不少，夕阳的金辉只够勉强爬到神台边缘，把那尊破神像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贴在后壁上，倒像是个站着的人影。苏瑶握紧砍柴刀，一步一步挪到门口，刀柄的木头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

\有人吗？\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荡的殿里撞出回音，惊得房梁上又落下些灰尘。没有人应答，只有风从破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神台后的干草沙沙作响。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迈步进去，眼角却瞥见神台底下似乎有团黑影动了动。

苏瑶猛地后退半步，砍柴刀横在胸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团黑影又动了动，还伴随着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刨土。她眯起眼睛仔细看去，才发现是只拖着大尾巴的松鼠，正叼着颗野果从神像后面钻出来，见了她，吓得丢下果子就窜上了横梁，在龙纹旁边的破洞里消失了。

原来刚才的 \咔哒\ 声，是这小东西碰掉了神台边的碎瓦片。苏瑶松了口气，握着刀的手微微发颤，不知是吓的还是松的。她走到神台边，捡起松鼠丢下的野果，那果子红通通的，表皮还沾着些泥土，倒像是山里常见的山莓。

横梁上的龙纹在暮色里显得愈发深沉，刚才被松鼠钻过的破洞就在龙爪旁边，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木芯。苏瑶望着那龙纹，忽然觉得它的眼睛像是眨了一下，她赶紧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依旧是冷冰冰的刻痕。许是太累了，竟生出这样的幻觉。

她把野果塞进药篓，转身往外走。这次没再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渐起的虫鸣。山风又起，吹得庙门吱呀作响，像是在跟她道别。苏瑶回头望了一眼，殿里已经暗得看不清东西，只有那根刻着龙纹的横梁，还在最后一点天光里，隐约能看出个模糊的轮廓。

她不再犹豫，快步走进树林。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跟在身后像是个沉默的伙伴。药篓里的药材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倒像是在跟她说话。苏瑶摸了摸怀里的麦饼，还有大半块，足够她走到山下了。

苏瑶的鞋底碾过门槛上的碎石，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这声响在空旷的庙里被放大了好几倍，惊得她自己都打了个激灵。方才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还萦绕在脊背，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庙门外的藤蔓已经悄悄合拢，像道绿色的帘子遮住了来路，只有几缕夕阳从叶缝里漏进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