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钟表匠的“圈套”(1/2)

在县城另一端,一处被临时征用为指挥所的旧式办公楼内,空气冰冷得如同手术室。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喧嚣,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只有电子设备运行时发出的、几不可闻的低沉嗡鸣,以及墙上那面巨大的皖北地图投下的、仿佛能将一切都吞噬的沉默阴影。

墙壁前的办公桌上,一盏光线锐利如刀的台灯下,一份同样被拆开的信件正静静地躺着。

“钟表匠”坐姿笔挺,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戴着一副纤尘不染的白色手套,没有直接用手去触碰证物,而是用一把精巧的医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将其置于灯光下,仿佛在检视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又像是在解剖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身边,一名穿着黑色作战服、神情肃穆的下属正在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进行汇报。

“先生,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截获了所有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从本市寄往周边几个关键地址的可疑信件,共计一百七十四封。经过初步筛选,这一封的目标指向‘过江龙’的一个外围赌场,且内容与我们的目标人物有关。信封和邮票经核对,都是市面上流通的真品,邮戳也完全符合邮局的规范流程,没有任何伪造的痕迹。”

下属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更专业的措辞。

“但是……问题出在信的内容上。我们的笔迹专家初步鉴定,写信人试图模仿一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流行的、带有浓重个人风格的‘江湖体’,笔锋刻意追求苍劲和顿挫。然而,在某些笔画的收尾和需要快速连接的草书部分,却不可避免地暴露了他真实的、更为年轻的书写习惯。专家形容,这就像一个习惯了用钢笔的年轻人,在刻意模仿一个老派书法家如何使用毛笔,形似而神不似,匠气太重。”

“钟表匠”缓缓地点了点头,镊子夹着信纸,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让光线能更清晰地照亮纸张的纹理。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是一段没有起伏的程序代码:“纸张呢?”

“这也是最大的疑点。”下属立刻回答,“经过纤维取样和光谱分析,这确实是产自三十多年前的旧信纸,这一点做不了假。但从纸张纤维的自然磨损程度来看,它几乎没有经历过正常的折叠、触摸和岁月侵蚀。它更像是在一个极为干燥、避光的环境下被特意收藏、长期保存下来的‘藏品’,而不是一张真正被使用了三十年的旧纸。就好像……有人为了写这封信,专门从某个故纸堆里,找出了一张完美无瑕的‘古董’。”

听完汇报,“钟表匠”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镊子。他摘下白手套,整齐地叠好放在桌角,然后端起旁边那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极度轻蔑的笑意,如同水面的涟漪,在他那张永远平静的嘴角一闪而过。

“这就像一件仿制得极其精美的元代青花瓷,”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烧制的泥土、描绘的青料、甚至底部的款识,都力求完美地复刻。外行人乍一看,会被它无懈可击的外表所迷惑,惊为天物。但在真正浸淫此道几十年的专家眼里,只需要看一眼釉面下气泡的形态,就能断定,这是一件彻头彻尾的赝品。一件……拙劣的赝品。”

他转向自己的下属,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智力上绝对碾压的优越感,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他的分析。

“我们来假设,那个失踪了二十年的北派盗魁‘许山’真的还活着,并且像信里说的那样,他想和‘过江龙’那群满脑子只有金钱和女人的蠢货合作。你认为,他会选择用这种通过公共邮政系统投递、会留下无数追踪痕迹的书信方式,来传递如此重要的信息吗?”

下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当然不会。”“钟表匠”替他回答,“一个能在我们眼皮底下销声匿迹二十年的人,他的谨慎和狡猾早已深入骨髓。他有至少一百种,甚至一千种比这更安全、更隐秘的方法来传递消息。比如一个不起眼的古玩交易,一次看似偶然的街头碰面,甚至是通过某个第三方报纸上的一段寻人启事。他绝不会选择最低级、也最愚蠢的这一种。”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仿佛正在为对手的幼稚谱写一曲挽歌。

“所以,结论很清晰。写这封信的人,根本不是许山。而是一个……很聪明,但也很稚嫩的对手。他很努力地想模仿一个老江湖的行事手段,但他对这个我们所处的、真实而残酷的世界的运作方式,还停留在‘故事’和‘想象’的层面。他以为我们和‘过-江-龙’是紧密无间的铁板一块,所以想用这种在他看来天衣无缝的反间计,来分化我们,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钟表匠”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精准的钉子,将真相牢牢地钉在了案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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