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失明的世界(1/2)
那一声毁天灭地的轰鸣,并没有立刻消散。它仿佛化作了实质性的冲击波,在这片封闭的地下空间里来回冲撞、反弹、叠加,最终才不甘地,被厚重的石壁和无边的黑暗所吸收。
但留在林岳、陈晴和梁胖子耳膜深处的,却是一种更加折磨人的、高亢的耳鸣,如同无数只尖叫的蝉,在他们的大脑中疯狂地振翅。
紧随而来的,是几乎能将人活活呛死的粉尘。那是被闸门石砸下的瞬间,从地面和甬道顶端震落的、积累了两千多年的尘埃。它们带着一股古老而又干燥的霉腐气息,疯狂地涌入三人的口鼻和肺部,引发了一连串剧烈而又压抑的咳嗽。
没人敢大声,他们只能佝偻着身子,用手死死捂住嘴巴,任由那撕心裂肺的痒意在喉咙里燃烧。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与脸上的汗水和灰尘混在一起,变成了一道道狼狈的泥痕。
这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分钟,也许却像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当最后一声咳嗽也终于平息,当空气中那些悬浮的、呛人的微粒,因为失去了动能而开始缓缓沉降,这个世界,便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纯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这黑暗,并非是夜晚没有灯光的那种黑暗,而是一种绝对的、纯粹的、没有任何光线概念的虚无。它仿佛是某种粘稠的、冰冷的、有重量的液体,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挤压着你的皮肤,渗透进你的毛孔,将你整个人都浸泡在其中。
在这片黑暗里,视觉被彻底剥夺,眼睛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你睁着眼和闭着眼,所能“看”到的,是完全相同的、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
时间感,也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中,开始迅速地瓦解消融。一秒钟,可以被拉伸成永恒;一个小时,也可能被压缩成瞬间。
三人就这样,保持着趴伏或半蹲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他们就像是被瞬间冻结在了琥珀里的昆虫,连挪动一下手指,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因为,在这片死寂里,他们能无比清晰地听到……彼此那因为极度恐惧而早已失去了节奏的、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那一声声沉重而又慌乱的心跳,通过地面和空气的传导,在黑暗中交织、共振,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共同的事实——完了。
完了……这下……这下真他娘的成了粽子馅了……梁胖子的内心,已经被恐惧的洪水所淹没。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活埋进了一口无形的棺材,上下左右,全都是冰冷坚硬的石壁,没有一丝缝隙,没有一点希望。他甚至能感觉到,坟墓里的泥土,正在一点点地,从他的指甲缝里、头发丝里,往身体里面钻。他的牙关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他想起了远在洛阳家里的老爹老娘,一股巨大的悲伤和绝望,让他几乎要哭出声来。
冷静……陈晴,你必须冷静陈晴强迫自己进行深呼吸,但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冰冷和霉味。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用疼痛来维持理智。作为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考古工作者,她知道,在这样的封闭环境中,最可怕的不是黑暗,而是恐慌。恐慌会加速心跳,消耗本就有限的氧气,做出错误的判断。她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数数,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对抗时间感的流失,锚定自己的意识。“一……二……三……”同时,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典型的秦代大型墓葬或地宫,为了防止腐坏,封闭性都做得极好。这意味着,这里的氧气含量绝对是一个定数,用一点,少一点。他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必须尽快找到通风口,或是……另一条出路。
林岳的意识,则沉浸入了另一个维度的世界。当视觉被剥夺后,他的听觉、触觉、嗅觉,乃至于某种玄之又玄的直觉,都在这片黑暗中被无限地放大了。他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不远处,陈晴那虽然极力压抑、但依旧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也能听到,梁胖子那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以及牙齿打颤的“咯咯”声。他甚至能听到……那些刚刚落定的粉尘,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发出极其微弱的、“沙沙”的声响。更远处,似乎……似乎有某种微不可查的滴水声,滴答……滴答……那声音极其遥远,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他还“感觉”到了空气的流动,虽然极其缓慢,但从左前方吹来的气流,似乎比右后方的,要更……“活”一点点。这种失忆后变得异常敏锐的超凡感官,在这一刻,成为了他在这片失明世界里,唯一的依仗。
在绝对的死寂之中,任何一点人为制造的声音,都无异于一场剧烈的爆炸。
“咕噜……哐啷……”
一声清脆而又刺耳的声响,毫无征兆地划破了黑暗。
那是梁胖子在极度的紧张中,不小心挪动了一下脚,踢到了一块之前坍塌时滚落的小石子。那石子在空旷的石板地面上滚动了几圈,发出的声音在墓室中来回激荡,显得异常的响亮和突兀。
“谁!”
“怎么了?!”
陈晴和林岳几乎是同时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机灵,差点叫出声来。
“我……我……对不住,是我……”梁胖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懊悔和恐惧。
黑暗中,传来陈晴压得极低、但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别动!都别乱动!保持安静,节省体力!检查……检查各自的装备还在不在。”
她的话,如同定海神针,让几乎要崩溃的梁胖子,稍微找回了一丝理智。
林岳没有说话,他只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习惯性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尽管他知道,这个动作没有任何意义。然后,他放低身体,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地上,将耳朵,紧紧地贴在了那片冰冷、坚硬、沾满了灰尘的石板之上。
他示意另外两人也这么做。
当耳朵与大地相连,一个全新的、只属于声音的世界,向他敞开了。他屏蔽了身边两人的心跳和呼吸,努力去捕捉来自地底更深处的、更细微的震动。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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