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沂蒙有风起(2/2)
梁胖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强作镇定地问:“哦?同行?他们找什么?”
摊主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们问的东西邪乎得很,不问坑口,不问年代,专打听跟‘海’和‘镜子’有关的东西。”
海!镜子!
梁胖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虽然只是两个模糊的词,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伙人,如果不是金先生的势力,也绝对是冲着“照骨镜”来的!他们竟然已经先一步在山东布局了!
他不敢再多问,怕暴露身份,只是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随便买了两包草药,便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林岳和梁胖子便离开了招待所。梁胖子将昨晚打探到的情报告诉了林岳,林岳听完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那张年轻的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神变得愈发深沉。
他们根据石头遗物中,一张夹在书里、地址已经模糊不清的信封,来到了一片充满了年代感的老旧家属区。这里是当地一家早已倒闭多年的国营纺织厂的宿舍,一栋栋红砖砌成的苏式筒子楼,在晨光中显得萧瑟而又破败。墙壁上爬满了青苔,窗户上的油漆大都剥落,露出里面木头的本色。
楼下,几个早起的老大爷正围在一个石桌旁,一边“啪啪”地摔着象棋,一边大声地争论着。
林岳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对着其中一位看起来最和善的老大爷,微微鞠了一躬。
“大爷,您好,跟您打听个人。”
老大爷正悔了一步棋,被对手骂着,心情正不好,没好气地抬起头:“谁啊?”
“石向晚。”林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老大爷那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他浑浊的眼睛立刻像探照灯一样,在林岳和梁胖子那身廉价的运动服上下来回扫视着。
“你们找向晚那闺女干啥?”老大爷的声音充满了戒备,“她哥石向东好几年没回来了,就她一个人拉扯着,过得不容易。你们看这穿戴,可别是外面来找麻烦的。”
周围下棋的老大爷也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望了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善。在这个封闭的老社区里,任何一个外来者,都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梁胖子刚想上前解释,却被林岳用眼神制止了。
林岳再次向着几位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这一次,他的腰弯得更低。当他直起身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无法抑制的、真实的悲痛。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爷,您误会了。我们是……是她哥,石向东的朋友。”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受他所托,从外地……给她送点东西回来。”
林岳没有刻意表演,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悲伤,是任何演技都无法模仿的。老大爷们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他们能轻易地分辨出虚伪的客套和发自肺腑的真诚。
看着林岳那双通红的眼睛,为首的老大爷那份戒备,终于缓缓地松懈了下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林岳,然后抬起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向了旁边那栋最破旧的居民楼。
“唉,可怜的闺女……顺着这楼梯上去,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就是了。”
“谢谢大爷。”林岳再次道谢,声音已经哽咽。
他和梁胖子顺着老大爷的指引,走进了那栋阴暗的居民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潮湿味道。他们一步步地踏上吱呀作响的水泥楼梯,最终,停在了二楼一扇油漆剥落、露出里面木头本色的、紧闭的门前。
门上没有门牌号,只是贴着一张已经褪色的、小小的红色“福”字。
林岳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那只曾握过洛阳铲、曾紧攥发丘印、也曾在火车上立下血誓的手。
然而,当他的指关节即将触碰到那扇冰冷的木门时,却无论如何,也敲不下去了。
那只手,仿佛有千斤重,就那么悬停在半空中。
他不知道,该如何用这只手,去敲开一个女孩对这世界最后的一丝希望。他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告诉那扇门背后的她,那个她日夜期盼、唯一的亲人,已经永远地、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