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最后的准备（1/2）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比深夜更加凝重深沉，它像是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厚重棉絮，死死地捂住了这座沉睡千年的古都口鼻，让人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压抑的窒息感。

此时此刻，洛阳古墓博物馆地下那处不对外开放的发掘区内，死一般的寂静被几盏应急矿灯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撑开了一角，空气中弥漫着沉闷的霉菌味、千年的土腥气以及众人身上那种几天未曾洗澡的汗酸味和即将奔赴战场的火药味，这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酿成了一种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特殊气息。

孟广义盘腿坐在一张不知是哪个朝代的残破石供桌前，那张饱经风霜、刻满沟壑的老脸上看不出丝毫即将面对生死决战的紧张，反倒平静得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只有那双偶尔在灯光下闪过精光的眸子，昭示着这位北派“老龙头”体内正在积蓄着怎样惊人的能量。

在他的面前，那张供桌上并没有摆放什么猪头三牲贡品，而是铺开了一张泛黄发脆、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巨大图纸，那不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洛阳交通旅游图，而是一张完全由手工绘制、密密麻麻标注着无数红黑线条和备注小字的“洛阳地下脉络图”。

这张图，是孟广义花费了整整二十年时间，通过无数次实地勘探、查阅半个世纪以来的城市建设档案、甚至从那些退休的老市政工人嘴里一点点抠出来的绝密资料，上面记录的不仅仅是这座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更有那些被历史尘封的、建国初期的废弃人防工事、防空洞网，甚至是贯穿了几个朝代的古老盗洞网络——这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血管，也是孟广义最后的底牌。

“各位，都凑近点。”

孟广义的声音低沉沙哑，在这空旷幽深的地下墓室里回荡，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像磁铁吸附铁屑一般聚拢了过来，“看看外面的天色，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就要升起来了，今天就是那个姓金的给我们定的‘死期’，也是我们唯一的生机所在。”

梁胖子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脸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如同白纸一般惨白，他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发出“咕嘟”一声响，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孟……孟先生，这真的是最后一把了吗？我这眼皮子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跳，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这可是两只眼皮子一块儿跳，这是要完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石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正蹲在角落里默默地整理着那只巨大的军用帆布背包，他的动作缓慢而有力，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孟广义没有理会梁胖子的絮叨，他伸出一根满是老茧、指节粗大的手指，重重地在那张泛黄图纸的中心位置敲击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响：“今晚这一战，不同以往，我们是在夹缝里求生存，前有金先生布下的必死杀局，那是要把我们连人带货一口吞下的黑手；后有雷正国撒下的天罗地网，那是国家机器的力量，一旦被咬住就是万劫不复。所以，我们要想活，要想带着小岳全身而退，甚至反咬一口，就必须把这一潭水彻底搅浑，浑到谁也看不清谁，浑到连神仙都那是谁！”

说到这里，孟广义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环视着围在桌边的众人，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为了这个目的，我制定了一个‘三步走’的反杀计划，这个计划环环相扣，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岔子，咱们几个就准备在这个古墓里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第一步，调虎离山。”

孟广义那根粗糙的手指顺着图纸上一条粗黑的线条，从博物馆的位置一路向东划去，最终停在了洛阳城东的一处国道出口上，他的目光随即死死地锁定了正在擦汗的梁胖子，眼神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胖子，这一步，你的任务最重，甚至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梁胖子被这眼神看得浑身一哆嗦，脸上的肥肉都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孟……孟爷，您别这么看着我，我瘆得慌，您就直说吧，要我干啥？”

“天亮之后，大概七点钟左右，正是早高峰开始的时候。”孟广义语速极快地布置着，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你要开着我们来时的那辆厢式货车，带上一个我早就准备好的、装满了石头和废铁的黑色登山包，哪怕那个包是假的，你也得把它当成那是真的凤鸣铜爵来护着。你要故意在城东大道上露个破绽，比如闯红灯、逆行，或者直接冲撞检查站，总之，动静闹得越大越好，一定要让雷正国的人认定，我们正带着东西企图从城东突围，把整个洛阳警方的注意力，全部给我吸引到你那辆车上去！”

梁胖子听完，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一样瘫软在地上，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连声音都变了调：“孟先生！您这是让我去当活靶子啊！雷正国那是什么人？那是省厅的煞星！我这就一辆破货车，还不得被几百辆警车给围成铁桶？要是他们开枪咋办？我还没娶媳妇呢！”

“你放心，雷正国是个讲原则的老刑警，在没确认人质安全和文物下落之前，他绝不会轻易下令开枪，他的目的是抓活的。”孟广义紧紧盯着梁胖子的眼睛，语气中多了一丝安抚与信任，“而且，胖子，你是我们所有人里，对洛阳这几十年来的地下管网最熟悉的人，你当年也是在市政工程队里混过的，论起钻下水道、走排污渠，谁能比你更清楚那些弯弯绕绕？只要你能把警察引开半个小时，到了撑不住的时候，你就弃车，按照我图上给你标的这几条废弃排污管道钻进去，哪怕是雷正国，一时半会儿也别想在地下迷宫里抓住你。”

孟广义伸出手，重重地拍在梁胖子那宽厚的肩膀上，掌心的热度透过衣服传了过去：“兄弟们的命，今晚就交在你手里了。只要你能调动警察，我们这边的生路就能打开。”

梁胖子看着孟广义那双布满血丝却充满信任的眼睛，又转头看了看那个躺在角落里、脸色苍白却依然强撑着对自己微笑的林岳，他眼中的恐惧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出去了的狠劲。他狠狠地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拍了拍胸脯，发出一声闷响：“好！不就是遛狗吗！胖爷我当年在洛阳街头飙三轮车的时候，那帮条子还没从警校毕业呢！这活儿，我接了！”

“好！”孟广义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手指迅速移向了图纸的另一端，指向了一条蜿蜒曲折、用红色虚线标注的隐秘通道，“第二步，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