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斗宝”的规矩(1/2)

当洛阳的黎明,被九爷那场即将到来的“斗宝”传闻彻底唤醒时,整座城市仿佛都笼罩在一种躁动不安的暗流之中。而在这股暗流的中心,梁胖子,这位原本在市井摊位上口若悬河的掮客,此刻正像一只沾满露水的麻雀,带着满脸的焦躁与一丝尚未褪去的震惊,跌跌撞撞地闯入了位于老城区深处那间不起眼的大杂院。

屋里,简单的家具被挪到一边,几张折叠桌拼凑起来,构成了一个临时的会议桌。桌上散落着几张草图、一些简易的工具和几个空掉的方便面盒子,都显示着这里主人夜以继日的工作痕迹。陈晴的眼底挂着青黑,咖啡杯的温度早已冰凉;林岳虽然努力保持着镇定,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偶尔瞥向窗外的眼神,都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孟爷,小陈妹子,你们是不知道,现在外面传成什么样子了!”梁胖子顾不上喝口水,他的嗓音因为连夜奔波和急速讲解而显得有些沙哑,气息也有些不稳。他将刚刚从各路渠道汇集而来的消息,如同倒豆子一般,急吼吼地倾泻而出。他的手势夸张而急促,每一块肌肉都似乎在表达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

“那个九爷,他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不愧是洛阳城里几十年的‘地头蛇’,老谋深算的狠角色!他根本没跟南派的李三私下交易,反而直接把‘金村舆图’的事情捅到了台面上!他放出话来了,说三天后在东郊调车厂的‘雅集’上,要公开‘品鉴’,而且,还点明了,价高者得!”

梁胖子猛地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要把肺里的浊气全部排空。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光芒:“道上现在都传开了,这分明就是‘斗宝’的局!摆明了就是要咱们和南派去争,去抢,去拼个你死我活!到时候,他九爷就坐山观虎斗,把这张图炒出个天价!孟爷,咱们辛辛苦苦弄出来的这枚‘假虎符’,到时候真能糊弄过去吗?那可不是小打小闹,这是玩真的啊!”

屋内的气氛,瞬间被梁胖子这番带着恐惧的言辞,压得更加沉重。陈晴的眉头紧紧拧成一团,她想起自己这些天耗尽心力,利用实验室里最先进的材料和技术,模拟青铜器在地下千年形成的铜锈、沁色、包浆,几乎以假乱真地复刻了那枚从周原出土的虎符。但在这样一场赌上身家性命的“斗宝”中,科学的严谨与精巧,真能抵挡住那些在刀尖上舔血、浸淫江湖多年的老狐狸们的毒辣眼力吗?她的自信,在那一刻,动摇了一丝。

林岳的心脏也开始加速跳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那枚仿若真品的虎符,此刻正躺在那里,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这重量,不仅仅是金属本身的质感,更承载着北派的命运,以及他们这一行人所有人的安危。三天后,他真的要代表“北派老龙头”的身份,用一枚精心制作的假货,去面对一群豺狼虎豹吗?他的掌心,不知不觉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孟广义身上,期盼着这位老谋深算的北派“老龙头”能说些什么,能给他们一个定心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面对梁胖子几乎带着哭腔的汇报,孟广义的脸上,非但没有一丝紧张,反而慢慢地绽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带着一丝老狐狸特有的狡黠与自信。那笑容,仿佛看穿了所有人的担忧,又似乎早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拿起桌上那杯已经有些冷却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深邃而平静。

“鱼儿……上钩了。而且比我想象的,还要贪婪。”孟广义淡淡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成竹在胸的从容,仿佛他所说的,不过是一件早已预料到的寻常事。

陈晴原本因为连轴转的精密制作而疲惫的眉宇,此刻也因为孟广义这番话而更加紧锁。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瓷器碰撞声,这声音在屋内显得格外清晰。“孟先生,我有些不明白。”陈晴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一丝不解,还有一丝难以压抑的焦躁,“这明明是九爷给我们和南派设下的一个局,他要我们南北两派在他面前自相残杀,去争那张所谓的‘金村舆图’,然后他自己坐收渔利。按照梁胖子所说的‘斗宝’规矩,这风险极大,简直是拿我们的身家性命在赌!我们怎么反而成了赢家?您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她的质疑,带着学院派特有的直接和逻辑。在她看来,这完全是损人利己的险棋,赢面极小。

胖子也跟着附和,语气透着一丝不安:“是啊,孟爷。咱们这次可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只怕就会被人骨肉通吃啊!而且,那张图到底是不是真的,九爷自己都说不准,要是咱们全力以赴,结果拿到的是一张假图,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孟广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大家不必如此紧张。他目光锐利地扫过林岳和陈晴,以及神色紧张的梁胖子。他知道,这几人虽然各有长处,但对于真正行走于灰色地带的江湖规矩,对于那种无声的较量和残酷的博弈,他们依然显得稚嫩。是时候,给他们好好上一堂课了,一堂真正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出来的“江湖课”。

孟广义放下茶杯,声音开始变得深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敲打着人心,又像是在拨动着古老的琴弦,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和江湖特有的沧桑。

“你们可能把‘斗宝’想得有点简单了。”他扫视着众人,目光中带着一丝了然,“你们以为‘斗宝’就是拍卖会上,比谁出的钱多吗?错了。大错特错!钱只是筹码,但绝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因素。那只是表面现象,是唬住外行人的把戏。真正的斗宝,可比这凶险多了。它比的是眼力、比的是学识,比的是你们手中的财力、身后的门路,比的是你们背后的名望、人脉,更是比谁的胆识、谁的魄力,比谁的心更黑,比谁的命更硬!”

他端起石桌上原本属于林岳的那杯尚有些余温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目光深邃得仿佛能望穿千年,回顾着那些在历史烟尘中湮灭的恩怨情仇。

“江湖上,‘斗宝’这门规矩,自古有之,源远流长。它最初可能源于一些文物贩子为了争夺稀世珍宝,或者盗墓团伙为了分配战利品而设下的规矩。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套看似公平,实则残酷的传统。按照老规矩,它大抵可以分为‘文斗’和‘武斗’。”

“咱们先说这‘文斗’。什么是‘文斗’?顾名思义,咱比的是‘文’,比的是学问,比的是真本事。具体来说,那就是比眼力、比学识,比谁能将这件宝物的来龙去脉、前世今生,说得更准,说得更透彻。它不是简单的辨别真伪,更是对物品价值、文化内涵、历史意义的深度解读。”

孟广义的目光在林岳和陈晴脸上停留,带着一丝考量。他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有着扎实的考古学底蕴,一个则精通现代科技,如果能将他们的所学,与江湖的手段结合起来,那么“文斗”这一关,他们将有极大的优势。

“比如说,这斗宝的双方,各自要拿出一件自认为最能代表自己身份、最具价值的‘压箱底’宝贝出来,让对方来‘掌眼’。这个‘掌眼’,可不是随便看看。你要能说出我这东西的年代,是西周早中期还是晚期?是春秋列国的哪个邦国铸造的?它的具体出处,是王陵大墓还是贵族陪葬坑,是哪个文化遗址出土的?它的工艺,是采用了分铸法还是失蜡法,是独孤求败还是集大成之作?还有它的价值,是宫廷御制还是民间仿品?是孤品绝世还是有同类传世?甚至是它身上那些不为人知的,可能只有考古报告才会记载的细节,比如在出土时所处的墓室位置,与其他器物的伴生关系,或者某些修复痕迹和后世流转的刻画,你都要说得一清二楚,有理有据。”

“如果你说对了,并且说得比对方更深入、更精准、更具说服力,那么恭喜你,你先赢了一阵!你赢的可不仅仅是这一局,更是名声,是你在行家眼里的‘腕儿’,你的江湖地位便会水涨船高,受人敬仰。但要是你眼力差了,学识不够,明明是东周时期的鎏金铜器,你偏偏给看成了西汉的;明明是民间作坊的粗劣仿品,你却吹得天花乱坠,以为是宫廷秘藏,那可就糟了!你就是‘棒槌’,就是‘冒牌货’,当场便要丢人现眼,轻则被行家耻笑,被指指点点,沦为笑柄;重则会被踢出圈子,永远无法在道上立足。因为你连最基本的眼力都没有,还想在古玩行里混饭吃,简直是痴心妄想。这是断人财路,更是断人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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