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长生梦断(2/2)

可在长安的市井里,老人们还在说:长生殿的月光下,常有一帝一妃的影子在跳舞,水袖翻卷,金步摇响,像极了当年的盛唐——那是个既辉煌又易碎的梦,碎了之后,只剩马嵬坡的黄土,和长生殿的残碑,在风里,一遍遍诉说着那段“君王负了天下,又负了她”的往事。

李白站在榻前,看着那支被攥得温热的金步摇,指尖划过诗稿上未干的墨迹——“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他将酒壶里的残酒洒在阶前,酒液渗进青苔,像一行无声的泪。

宫墙外的《霓裳羽衣》还在唱,调子却已变了味,咿咿呀呀的,带着说不出的凄惶。有个老伶人认出了李白,颤巍巍走过来:“李学士,您还记得吗?当年贵妃娘娘跳这支舞时,鬓边总簪着一朵新摘的牡丹,陛下说……说那是长安最美的颜色。”

李白点头,喉间发紧。他想起天宝年间的上元节,李隆基携杨玉环登楼观灯,万千灯火映着她鬓边的牡丹,映着他挥毫写下“云想衣裳花想容”。那时的长安,朱雀大街上的胡商还在吆喝,西市的葡萄酿正香,谁能想到,不过数年,竟只剩断壁残垣。

郭子仪的捷报传到兴庆宫时,新帝派人来“慰问”,目光扫过李隆基的灵柩,落在那支金步摇上,淡淡道:“将这物件收进内库吧,别让后人看了,又说些不该说的。”

李白突然笑了,笑得苍凉:“陛下可知,这步摇上的珍珠,是当年岭南进贡的合浦珠?采珠人溺死在海里时,或许还想着,这珠子能换家里孩子一顿饱饭。如今珠子还在,采珠人、戴珠人、护珠人……都没了。”

新帝的脸沉了沉,终究没再说话。

后来,有人在长生殿的残碑上刻了一行字,不知是谁写的:“世间最是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风吹雨打,字迹渐渐模糊,却总有路过的人,会对着残碑叹口气,想起很多年前,有位帝王和他的贵妃,在月光下许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而蜀地的雨,还在下。白帝城的青苔爬满了石阶,像一层洗不掉的绿痕,盖过了当年李隆基滴落的泪痕,也盖过了那段既辉煌又易碎的梦。只是每当清明,总有人会往马嵬坡的方向洒一壶酒,听风里传来隐约的《霓裳羽衣》,像在说:

“长安的牡丹谢了,可总有人记得,它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