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佛爷对弈与铃隐锋芒(1/2)

前厅灯火煌煌,空气却凝滞得如同结了冰。

张启山居高临下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寒冰的刀子,刮在苏瑾低垂的头顶。

韩管事在一旁噤若寒蝉,额头上的冷汗汇成细流,顺着鬓角滑下。

苏瑾保持着福身的姿势,身形稳如青竹,连衣角的颤动都没有。

她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脚前三寸的地面上,那青砖的纹路在灯下显得格外清晰。心中并无半分惧意,只有飞速运转的思量。

张启山深夜亲自前来,开口便是红府的“林蛙油”,这绝非寻常问询。是怀疑那油的来历?还是……通过红府之事,察觉到了她身上有别于常人的地方?

她轻轻吸了口气,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澄澈的、带着恰到好处惶恐的平静。她缓缓直起身,却没有完全抬头,目光落在张启山胸前的盘扣上,声音清晰却柔软:“回佛爷的话,前几日红府夫人病重,急需雪蛤油入药,一时难寻。民女记得货栈库中恰有一罐祖父留下的陈年林蛙油,密封尚好,便斗胆献出,想着或可救急。此事已禀明韩管事,也是得了二爷首肯,方才使用的。”

她将“救急”、“禀明”、“首肯”几个词咬得清晰,既说明了缘由,也点出了程序的正当性,更巧妙地将自己置于“听命行事”的位置,把韩管事和二月红都拉下了水,无形中分散了张启山的注意力。

韩管事忙不迭点头:“是是是,佛爷,此事确实如此。小苏也是好心,那油我也看过,确是老物……”

张启山抬手,止住了韩管事的话头。他的目光依旧锁在苏瑾脸上,带着审视,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哦?祖父留下的?不知令祖是?”

“家祖原是江南医户,略通药理,后迁居北方,已去世多年。这罐林蛙油,是家父早年行商时,机缘巧合所得,一直小心存放。”苏瑾对答如流,神色哀戚中带着怀念,将一个身世飘零、谨守祖遗的孤女形象演绎得天衣无缝。系统的背景生成和她的表演相得益彰。

“江南医户……”张启山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深邃,“难怪苏姑娘年纪轻轻,对药材见识不凡,胆识也过人。”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沉了下去,“只是,那林蛙油……效果似乎好得有些出奇了。红夫人用了之后,不仅咳血立止,连缠绵数月的虚热都消退大半。寻常陈年林蛙油,怕是没有这等神效吧?”

来了!果然是对药效起疑!

苏瑾心头雪亮,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被质疑的委屈:“佛爷明鉴,民女只知道那是家中旧物,密封完好,料想药性未失。至于具体效力……民女年幼学浅,实在不知。或许是红夫人吉人天相,又恰逢对症,方有奇效?又或是二爷府上请的名医,开的方子精妙,多方合力所致?”她再次把功劳推给了“运气”、“对症”和“名医”,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眼神无辜又诚恳。

张启山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但眼前的女孩眼神清澈见底,只有被上位者质问时该有的紧张和些许不解,丝毫不见心虚或闪烁。她站得笔直,姿态恭顺却不卑微,仿佛一株生长在石缝中的兰草,柔韧而自有风骨。

这种沉静,这种应对,绝不是一个普通孤女该有的。

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响。副官的手,似有若无地按在了腰侧。

韩管事腿肚子都在打颤,几乎要晕过去。

苏瑾却仿佛浑然未觉那无形中的压迫,她甚至微微抬眼,迎上了张启山审视的目光,声音依旧平稳:“佛爷深夜亲临,想必不只是为了询问一罐陈油。若民女有何不当之处,或那油确有不妥,请佛爷明示,民女与韩管事定当遵从。”

她以退为进,反而将问题抛回给了张启山。态度恭敬,言辞得体,让人挑不出错,却又隐隐带着一种“我问心无愧”的坦然。

张启山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这丫头,果然不简单。他今夜前来,一是确实对那效果过于显着的“林蛙油”存疑,怀疑货栈或这小丫头背后另有隐秘;二来,也是想亲自探探这突然出现在张家外围据点、又似乎与红府扯上关系的女孩的底细。

现在看来,疑点仍在,但这丫头的表现,却让他一时摸不透深浅。太沉稳了,沉稳得不合年龄,也不合身份。

他忽然笑了笑,那股迫人的威压稍稍收敛,仿佛刚才的质问只是随口一提:“苏姑娘不必紧张。红夫人病情好转,是好事。二爷与我交情匪浅,他夫人安康,我也欣慰。此番前来,也是代二爷再谢过姑娘援手之义。”他话虽如此,眼神却依旧锐利,“另外,听闻姑娘精通药材养护,我府上近日也得了几件不错的药材,想请姑娘闲暇时,过去帮忙看看,指点一下养护之法,不知可否?”

从质问到邀请,转换得自然无比,却更显深意。这分明是要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进一步观察。

苏瑾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又有些为难的神色:“佛爷厚爱,民女惶恐。只是民女才疏学浅,在货栈尚是学徒,如何敢当‘指点’二字?且货栈事务繁杂,韩管事这里也需人手……”

韩管事连忙道:“不碍事不碍事!佛爷有事吩咐,是小店的荣幸!小苏,你便去一趟,好好替佛爷分忧!”他巴不得赶紧送走这尊大佛,哪里还敢推辞。

苏瑾见状,知道推脱不过,便顺势福身:“既如此,民女恭敬不如从命。只是需得韩管事准了假,且民女见识粗浅,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佛爷海涵。”

“好说。”张启山颔首,目光在她手腕处似有若无地停顿了一瞬——那里被衣袖遮掩,但方才她行礼动作间,仿佛有极轻微的金属反光一闪而过。“三日后,我让副官来接你。”说完,他不再多留,对韩管事略一点头,便带着副官转身离去,来得突然,走得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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