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南下的序曲(2/2)

苏瑾心跳微微加速。这显然是一件“老东西”,很可能出自某处古墓,与张家的核心活动有关。他为何要把这个给她?是任务所得需要暂时寄存?还是……别的意思?

她想起他刚才看自己手指的眼神,以及那句“别让人看见”。这不仅仅是一件物品的托付,更像是一种隐晦的提醒和……保护?他预感到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这把尺子,或许在某个时候能派上用场,或者,仅仅是因为这件东西对他而言有些特殊,想在可能的变动前,交给一个他认为相对安全的地方?

苏瑾将青铜尺重新用厚布仔细包好。她没有将其收入公馆——那样气息隔绝太彻底,万一他需要时察觉不到反而不妥。她环顾这间简陋的屋子,最后将布包塞进了炕洞里一个不起眼的、她之前清理出来的夹缝中,外面又挡上几块碎砖和灰烬。

刚藏好东西,外面就传来了喧哗声和密集的脚步声。她吹熄油灯,靠在门边倾听。

是张隆昌的声音,正在大声召集人手,语气急促:“……所有受训子弟,立刻到前院集合!带上随身装备!快!”

据点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奔跑声、呼喝声、器械碰撞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苏瑾透过门缝,看到许多身影匆忙跑过,朝着前院聚拢。火把的光影晃动着,映出一张张或紧张、或茫然、或兴奋的年轻面孔。

他必然也在其中。

集合的时间不长,大约一刻钟后,前院传来了张隆昌更高亢的、带着某种决断意味的训话声,声音顺着寒风断断续续飘来:

“……时局有变!本家急令!漠北据点主力即刻南下,汇合湘西……尔等身为张家子弟,当恪尽职守……轻装简从,一炷香后出发!”

南下!真的来了!

苏瑾的心提了起来。这么快?他要走了?那她呢?张家会如何处置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外来孤女?

前院很快响起杂沓的脚步声,队伍似乎开始移动,朝着据点大门的方向。火把的光龙渐行渐远。

苏瑾的手按在冰冷的门板上,指尖微微发白。她应该出去吗?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小屋那扇破旧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极其迅速地拉开又关上,带进一股凛冽的寒气。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带着一身外间的冷意和淡淡的尘土味。

是他!

他显然是从即将出发的队伍中偷偷折返的,呼吸略急。黑暗中,他精准地捕捉到苏瑾的位置,几步走到她面前。

时间紧迫,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将一个冰凉、坚硬的小东西塞进苏瑾手里。苏瑾低头,借着窗外远处火把的余光,看到那是一枚小小的、磨损严重的青铜铃铛,只有指甲盖大小,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系着。

“拿着。”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比平时快,“留在这里。若有人为难,或……日后有事,可凭此物,去长沙……找姓张的军官,张启山。”

张启山!未来老九门的张大佛爷!

苏瑾猛地抬头,在昏暗的光线中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眸子,此刻仿佛凝聚了所有的星光和决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东西:嘱托、告诫、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不确定,以及某种坚定的意味。

“活下去。”他最后吐出三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如千钧。

说完,他不再停留,如同来时一样,身影一闪,便拉开房门融入外面的黑暗,迅速朝着队伍离去的方向追去,快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那枚被塞进她手里、尚带着他体温的冰凉青铜铃铛,证明他刚才真的来过。

苏瑾紧紧攥住那枚小铃铛,粗糙的青铜边缘硌着掌心。她冲到门边,拉开门,只看到远处据点大门方向,火把的光龙最后一截尾巴正没入沉沉的夜色中,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彻底被风声吞没。

寒风呼啸着灌进小屋,吹得她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

他走了。随着张家南下的队伍,走向未知的、属于他的命运战场。

而她,被留在了这片依旧寒冷的漠北据点,手握一枚小小的青铜铃铛,和一句“活下去”的嘱托。

前路茫茫,但一个坐标已被悄然锚定——长沙,张启山。

南下的序曲已然奏响,分离的篇章仓促画下顿号。他们的故事,并未结束,只是切换了舞台。下一次相遇,会在南方那座波谲云诡的城池里吗?

苏瑾站在门口,望着无尽的黑暗,将那枚青铜铃铛紧紧贴在胸口。铃铛无声,却仿佛在她心间,轻轻荡开了一圈涟漪。

夜还很长,但黎明,终会从南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