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档案室里的“灰尘”(1/2)
李伟的那个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瞬间刺穿了办公室里虚伪的和平。
我平静地移开目光,关掉了那个excel表格。内心波涛汹涌,脸上却不动声色。
愤怒吗?当然。但我更清楚,此刻发怒,是最愚蠢的选择。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李伟是故意的。他完全可以把一切推脱为“工作失误”、“拿错了版本”。一旦我把事情闹大,在领导眼中,只会落下一个“斤斤计较”、“不顾大局”的坏印象。
在机关里,没有证据的指控,就是构陷。
我必须自己找到破局的办法,而且要用一种无可辩驳的方式,将他的图谋,彻底粉碎。
直接去统计局、税务局要数据?来不及了。这种跨部门的数据调取,需要走繁琐的公函流程,一来一回,两天时间根本不够。更何况,李伟既然敢设这个局,就一定算准了我走不通这条路。
我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王一鸣主任对我说过的话——“要会‘看’材料,更要会‘找’材料”。
他似乎早已预见到了,我会面临这样的困境。
“找”材料……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办公室,最终,定格在了角落里那扇厚重的、几乎被遗忘的铁门上。
门上挂着一块小小的铜牌:档案室。
这是整个单位里,最冷清,也最没有人愿意去的地方。里面堆满了积年累月的旧文件、旧报告,散发着纸张腐朽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在所有人都在追求“最新”、“最快”的信息时代,这里,就像一个被抛弃的故纸堆。
但是,我知道,故纸堆里,藏着黄金。
最新的数据我拿不到,但我可以找到最原始、最真实的数据!通过对历史数据的追溯和比对,我一样可以推导出当前最接近真实的情况,甚至能发现一些被“最新数据”所掩盖的深层次问题。
这是一个笨办法,也是一个险招。它需要耗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而且未必能有结果。
但这,是我唯一的路。
我站起身,对钱处长说:“钱处,这个报告,我想先去档案室查些历史资料,理一理思路。”
钱景明正在批阅文件,闻言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李伟的嘴角,则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在他看来,我这显然是黔驴技穷,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去吧,”钱景明点了点头,“让马哥帮你开门。”
马哥慢悠悠地从抽屉里摸出一大串钥匙,带着我走向那扇铁门。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在拧开一段被尘封的时光。
门开了,一股浓重的灰尘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小江,你要找什么,跟我说,我帮你。这里面,没个熟人带路,一天都转不出来。”马哥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
“谢谢马哥,”我诚恳地说,“我想找一下,近五年来,市里关于‘营商环境’的所有评估报告、第三方调研,还有……咱们委里自己存档的企业年报数据。”
马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一个庞大而艰巨的要求。
“你小子,胃口不小啊。”他嘟囔了一句,但还是转身,熟练地在迷宫般的铁皮柜之间穿梭起来,“跟我来吧。”
接下来的两天,我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扎根在了这个被遗忘的角落里。
档案室里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昏暗的灯泡。我把自己关在里面,与世隔绝。手机调成静音,除了吃饭,一步都没有离开。
马哥成了我唯一的“战友”。他起初只是尽义务帮我搬资料,但看着我一本一本地翻阅,一笔一画地记录,那种近乎自虐式的专注,似乎触动了他。他开始主动帮我分类,甚至会根据我的需求,从一些意想不到的角落里,翻出一些连电脑系统里都查不到的、孤本一样的材料。
“这是08年,咱们跟浙大一个教授团队合作搞的调研,里面有些关于企业生命周期的分析,现在看,也不过时。”
“这是12年,为了应对金融危机,给中小企业搞的一个‘无抵押贷款’试点,后来黄了。但这里面,有当时几百家企业的真实财务数据,比报给统计局的,干净得多。”
他像一个守着宝藏的老人,不经意间,就把最珍贵的宝贝,递到了我的面前。我心中对他充满了感激,但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这一切,记在心里。
两天的时间,我翻阅的资料,摞起来比我还高。我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各种数据、图表和关键信息。我的脑子里,也逐渐构建起了一张关于海州市上千家企业,长达五年的“动态生命体征图”。
我看到了哪些企业在蓬勃发展,哪些在苦苦挣扎;我看到了哪些政策真正落到了实处,哪些只是空喊口号;我甚至通过对不同企业税收数据的交叉比对,发现了一些企业存在虚报产值、骗取补贴的重大嫌疑。
而李伟给我的那份“最新数据”,在这张动态图谱面前,显得那么苍白、片面,甚至可笑。它就像一张磨皮过度的照片,掩盖了所有的皱纹和瑕疵,只给你看它想让你看的东西。
第二天下午,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我终于走出了档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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