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一封“举报信”(1/2)

省督导组的东风,如同为城东项目这艘巨轮装上了一台核动力引擎,推动着一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迈进。

接下来的两个月,用“日新月异”来形容都显得过于保守。昔日废墟之上,一座未来新城的骨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资金、政策、人力,所有资源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向这里汇聚。

我的声望,在海州,也随之攀升至一个前所未有的高点。

在项目指挥部,我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市委的各类协调会上,各部门对我提出的要求几乎是一路绿灯。就连市长赵立春,在公开场合遇见我时,也会主动含笑点头,言语间客气得如同对待一位平级同僚。

所有人都清楚,我江远,是市委魏书记最为倚重的干将,是省发改委郑主任亲自“挂号”的改革先锋。在这片海州的天空下,我的前途似乎万里无云,一片光明。

然而命运总爱在最平坦的道路上悄然埋下一颗不起眼的石子。

这颗石子出现在拆迁工作的最后阶段。

整个老工业区上千户居民和企业都已顺利签约搬迁。唯独在规划中未来中央公园的核心区域,仍孤零零矗立着一座青砖黛瓦的老式院落。

院子的主人名叫李继光,是一位年过七旬、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

他也是一名曾参加过南疆反击战的退伍老兵。

拆迁指挥部的同志先后上门十七次,每一次都被老人拄着拐杖,沉默而坚定地挡在门外。

“你们不必再来了。”老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子弹般的穿透力,“给多少钱我都不走。就算死,我也要死在这屋里。”

负责拆迁的副总指挥,一位经验丰富的老手,在我办公室里愁眉不展地汇报:“江董,这块骨头实在太硬了。软的硬的我们都试过。按政策,补偿款已加到上限三百二十万,他看都不看一眼。请街道、退伍军人事务局的领导去劝,他也谁的面子都不给。”

“他到底想要什么?”我皱紧眉头问道。

“他什么都不图。”副总指挥叹了口气,“我向老邻居打听过,这老宅是他爷爷那辈传下来的。他父母、他爱人,都是在这院子里走的。院里有棵石榴树,是他参军前和妻子一起种下的。他说,那棵树就是他妻子。他若走了,谁来替他照顾‘她’?”

我陷入沉默。

我明白,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寻常的“钉子户”。

我们所遇见的,是一位用余生守护记忆的孤独战士。

金钱与权力,在此都已失效。

“江董,要不……我们采取一些必要手段?”副总指挥试探着问,“走法律程序申请强制执行。我们手续齐全、理由充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否则因为他这一户,整个中央公园的工期都要延误,损失可就……”

“不行。”我断然否决。

“绝对不行。”我语气坚决地重复道,“我们建设新城,是为了让这片土地上的人生活得更幸福、更有尊严。如果我们用毫无尊严的方式对待一位曾为国家流血的老英雄,那我们所建起的就不是新城,而是耻辱柱。”

我站起身,拿起外套:“备车,我亲自去一趟。”

那是一个细雨飘洒的午后。

我没有让任何人陪同,独自撑伞走进那座略显萧瑟的院落。

李继光老人正坐在廊下,用砂纸仔细打磨一根断裂的拐杖。

他看到我,眼神依旧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没有提拆迁,没有谈补偿。

我只是收起伞,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

“李大爷,我以前也在部队待过,虽然只是在机关,但对老兵始终怀有感情。”我注视着他的双眼,诚恳地说,“今天来,不是和您谈条件的。我只想听您讲讲这座院子的故事。”

我的开场白似乎令他有些意外。

他手中的动作停顿片刻,抬起眼皮,久久地审视着我。

或许是我的目光足够真诚,或许是“部队”二字触动了他心底的某根弦。

那个下午,他那扇紧闭了两个月的话匣子,第一次为我打开了。

他讲起院中那棵石榴树,是他和新婚妻子一起从山上亲手挖来栽下。

他讲起上前线之前,妻子如何在树下为他缝补军装上最后一颗纽扣。

他讲起收到妻子病逝的电报时,自己正趴在闷热潮湿的猫耳洞里,三天三夜未曾合眼。

他语气平淡,不起波澜。

我却听得眼眶阵阵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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