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流放之地(1/2)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离开那座破庙后,我直接奔赴沧江渡口。

沿途经过了一片极为特殊的区域——南境流放地。

这片土地,在南朝的版图中,是一块烂疮。

湿热、瘴气、毒虫,还有比这些更可怕的人心。

脚下的路变得泥泞不堪,空气中弥漫着腐叶和泥腥味,偶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尸臭。

我压低了斗笠,身形如狸猫般在枯树与乱石间穿梭。

这里是官道之外的“野径”,也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最喜欢的路径。

多年前,我曾在这片混乱无序的法外之地,布下过两枚属于我自己的暗子。

我想要有我自己的暗子,就象上次海匪之战,陵海城的情报网,紧急之下,我也只能使用了一次。专属于自己的,用起来便便利得多。

此事,三郎君其实是知晓的。

以他的敏锐和对我的掌控,我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他从未点破,也从未插手干涉,甚至在某些时候,还会刻意避开这两人所在的区域,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又或者,是特意留给我的一点私人空间与退路。

自从随他去了京师,我便再未与这两人直接联系过。

但即便如此,按照当初定下的规矩,每隔固定的时日,依然会有加密的信息通过极其隐秘的渠道,辗转递送到我的手中。

今日既是经过,我便动了心思,想要顺道看看。

前方隐隐绰绰出现了火光,那是流放营地的哨卡。

我伏在一株巨大的榕树横出的气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条蜿蜒如死蛇般的道路。

一队衣衫褴褛的人正缓缓挪动,脚镣手铐撞击出的“哗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是流犯。

借着火把摇曳的光,我看清了他们的脸。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无一例外,脸上都挂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死寂。

他们大多是曾经在京中犯事的官员家眷,或是得罪了权贵的倒霉鬼。

如今,他们被剥夺了姓名和尊严,像牲口一样被驱赶向更荒蛮的深处。

我的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押送的官差。

他们手里提着鞭子,腰间挂着酒囊,神色倨傲而暴戾。

这里是南境腹地,同样是王刺史的管辖范围。

那些走私的商队,带着价值连城的乌沉木、兵器和私盐,要将货物运出西境,这片流放地是必经的屏障。

如果是寻常商旅,走到这里早就被扒了一层皮。

可是,刘怀彰他们的货,却能在这片充满了贪婪与剥削的土地上畅行无阻。

这说明了什么?

我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那枚冰凉的竹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说明这南境的“天”,早就破了个洞。

那位唯唯喏喏的王刺史,王家在南境的钱袋子,必然与这条黑道脱不开干系。

甚至可以说,这流放地的森严守备,恰恰成了走私商队最好的保护伞。

只有官匪一家,这庞大的利益网才能在乱世中编织得如此滴水不漏。

正当我准备悄无声息地绕过这片营地时,一阵凄厉的鞭打声和喝骂声,突兀地打破了死寂。

“老不死的!让你多管闲事!让你救!让你救!”

“啪!啪!”

皮鞭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沉闷而惊心。

我眉头微蹙,目光如电般射向路旁的一处泥潭边。

那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看身形是个老妇人,背上背着一个破旧的竹篓。

此刻,她正护着身下一个躺在泥水里不知死活的人,任由那粗壮的官差将鞭子雨点般落在她原本就单薄的背脊上。

那老妇人虽然被打得浑身颤抖,却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双手依然顽固地按在地上那人的胸口,似乎在施针。

“住手吧,头儿,再打就死了。”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官差似乎有些看不下去,小声劝了一句。

“死?死了才好!”那领头的官差满脸横肉,眼中闪烁着凶光,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啐了一口唾沫,“上面早就交代了,这姓刘的本来就该死在路上!这老虔婆非要不知死活地给他喂药续命!这不是给爷们儿找不痛快吗?”

原来如此。

我心中了然。流放途中,死个把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尤其是那些身上背着秘密,或者仇家不想让他们活着走到流放地的人。

显然,地上那个垂死之人,就是必须被“悄悄处理”掉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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