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送乌沉木,返回京师(2/2)

我仿佛能看到一条无形的线,一头牵在郑弘身上,另一头,则系在王婉仪手中,她要留在这风云变幻的南境,用自己的智慧与胆识,将这条线,一寸一寸地,从命运的泥沼里拔出来。

而崔遥,则选择了与三郎君对弈。

连续几日,他们都在书房里,就着一局残棋,反复推演。

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无声地厮杀。

崔遥落子步步为营,缜密如织网;

三郎君则看似从容不迫,闲庭信步,实则每一子落下,都暗藏雷霆万钧之势。

他们之间的话很少,有时一整个下午,书房里都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清脆的“嗒”声。

但我知道,这一局棋,下的不是方寸之间,而是千里之外的朝堂。

崔遥带走的,不仅仅是乌沉木,更是三郎君在南境布下的第一步棋,他要将这步棋,稳稳地落在京师的心脏地带。

而三郎君留在南境,则是要继续做大这盘棋的“势”。

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进行着最紧密的交接与谋划。

这日午后,我为他们添茶时,正听到崔遥执黑子沉吟半晌,忽地一笑,将棋子放回棋笥:“此局,待回到京师,你我再续。”

三郎君亦笑了,抬手将棋盘上的棋子拂乱:“好,我等你消息。”

黑白混沌,一如当今局势。

在这些或热烈、或伤感、或深沉的离别场景中,还有一幕,最是安静,却也最是让我心底发寒。

那是谢允在为那位宝珠娘子打点行装。

院中几个伶俐的侍女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些华美的衣物、精致的器皿装入箱笼。

而谢允,正亲自检查着一只紫檀木匣,里面铺着厚厚的墨色锦缎,那颗硕大无朋的东珠,正静静地躺在其中,流转着温润又冰冷的光泽。

那位宝珠娘子,就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既不插手,也不言语,安静得像一尊精美的玉像。

她的美是毫无疑问的,是一种带着异域风情的、令人惊心动魄的美。

她和那颗珠子,将作为“贡品”,一道被献给陛下。

谢允的动作细致周到,甚至可以说是温柔。

他亲自将锦缎的每一个褶皱抚平,确保宝珠在路途中不会有丝毫磕碰。

可他那份周到,在我看来,却更像是在打理一件价值连城的器物,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宝珠娘子一眼。

我心中警铃大作。

这位宝珠娘子,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极有可能是某一方势力安插的谍子。

就这样把一个底细不明的人送到陛下身边,无异于引狼入室。

我将这份顾虑低声说与三郎君听。

他正临窗练字,笔下的狼毫在纸上划过流畅而遒劲的线条。

听完我的话,他笔锋未停,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无妨,有谢家呢。”

简简单单六个字,带着彻骨的寒意。

是啊,有谢家呢。

一个能培养出青梅那样顶尖暗卫的谢家;

一个盘踞朝堂数代,根深叶茂,权势熏天的谢家。

这位宝珠娘子,无论她是谁的人,无论她身负何种使命,一旦落入谢家的掌控,她的命运便已注定。谢家有无数种方法,让她为谢家所用,或者,让她无声无息地消失。

送她入京,献给陛下,这本身就是一场更高层面的博弈。

或许,这正是谢家送给某些对手的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