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走出崔府(1/2)

当我将崔府的每一条暗道、每一个角落都摸得如同自己的掌纹般清晰,当我能不惊动一片落叶就从府邸的这头走到那头,秋娘子知道,这个名为“崔府”的囚笼,已经困不住我了。

她带我走进了若水轩最深处的一间密室。

这里比之前教我毒理的房间更加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冰冷气息。

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我叫不出名字的兵刃,短的、长的、带钩的、淬毒的,每一件都散发着不祥的寒光。

“从今天起,你要学的,是如何走出崔府。”

秋娘子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府内是池塘,府外是江海。江海里的危险,自然更胜十分。”

她开始教我轻功和潜行。

那不是话本里写的什么踏雪无痕、片叶不沾身的仙术,而是用血肉和筋骨磨砺出的本能。

最初的日子,我的双腿上都绑着沉重的铁砂袋,从日出到日落,唯一的任务就是在院中的梅花桩上奔跑、跳跃。

桩子的高度每天都在变化,间距也毫无规律。

我记不清自己摔下来过多少次,膝盖、手肘、脚踝,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旧伤叠着新伤,到了晚上,连躺下都是一种酷刑。

秋娘子从不安慰我。

她只会冷冷地站在一旁,用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我。

“不够快,”她说。

“声音太大了,”她说。

“气息乱了,”她说。

每一次的评语,都精准冰冷。

惩罚也总是如影随形。

如果我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跳跃,阿母浣洗衣物的担子就会加重一倍。

如果我落地时发出的声音惊动了栖在檐角的鸟,阿父当晚的饭食就会只剩下半碗清汤。

我不敢哭,也不敢喊痛,只能咬着牙,将所有的血和泪都咽进肚子里,然后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重新站上那摇摇欲坠的木桩。

渐渐地,我腿上的铁砂越来越轻,身形也越来越快。

终于有一个夜晚,秋娘子带我走上了屋顶。

“从这里,到府邸的东门,再回来。不许发出任何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学着她教的样子。

将内息沉于丹田,身体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向前飘去。

冰冷的瓦片从我脚下无声地滑过。

夜风拂过我的脸颊,带着一丝自由的甜腥。

我俯瞰着沉睡中的崔府。

那些白日里威严的楼阁、精致的庭院,在月光下都化作了沉默的巨兽。

而我,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夜枭,第一次感受到了凌驾于这一切之上的快感。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丫鬟玉奴,也不是那个被父母牵绊的家生奴。在黑暗的掩护下,我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和自由。

当我悄无声息地回到她身边时,她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很好。接下来,学这个。”

她教我易容。

那是一门比轻功更加精细、更加折磨人的技艺。

她拿来各种瓶瓶罐罐,里面装着颜色和气味都十分古怪的膏泥。

她教我如何用特制的胶水改变眉形,如何用蜡块垫高鼻梁,如何用药水让皮肤变得粗糙或蜡黄。

但这只是皮相。

秋娘子说:“真正的易容,是换掉你的魂。你要变成另一个人,从骨子里变成她。”

她让我去模仿。

今天,我是厨房里那个终日抱怨、腰身肥胖的张大娘。

明天,我是花园里那个沉默寡言、眼神怯懦的小花匠。

后天,我又成了跟在二夫人身后、精明势利的管事婆子。

我必须学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抓住那个人的精髓——她的口音、她走路的姿势、她不经意的小动作,甚至是她看待事物的眼神。

有一次,我模仿一个瘸腿的老仆。

为了逼真,我将一颗石子放在鞋底,一整天下来,脚心被磨得血肉模糊。

可秋娘子检查我的成果时,却只是冷冷地说:“你的眼神不对。他的瘸,是经年累月的痛楚和认命,而你的眼神里,只有忍耐和伪装。失败。”

那天的惩罚,是阿父被派去清理府里最污秽的马厩,整整三天。

从那以后,我才真正明白,易容不是戴上一张面具,而是要将自己的灵魂掏空,再装进另一个人的躯壳里。

我开始疯狂地观察府里的每一个人。

揣摩他们的喜怒哀乐,感受他们的卑微与欲望。

我的心,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众生百态,却唯独模糊了自己的模样。

当我终于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将自己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并且骗过与那人朝夕相处的同伴时,秋娘子带我再次走进了那间挂满兵刃的密室。

她取下一柄短匕,匕首通体漆黑,只有刃口在烛火下闪着一线幽光。

“现在,去杀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

“崔府在城南的私盐生意,被一个叫‘黑龙’的帮派头领抢了地盘。今晚子时,他会独自一人经过长乐坊的窄巷。你的任务,就是让他永远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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