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信不到的地方,人得去(2/2)
难道……连师父都出了意外?
不对!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下移,终于在信纸的右下角,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印记。
那是一枚暗红色的指印,像是用血和朱砂混合后盖上去的,形状极其奇特,像一个被劈开的马蹄,只剩下了半边。
刹那间,一道尘封的记忆如闪电般劈开我的脑海。
这是我当年还在军需队时,和负责押运最绝密物资的一位老骡夫定下的暗号——“货真凭据”!
只有那些由骡子驮运,连押运员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的绝密物资,才会加盖这个半蹄印记。
这代表着,货物本身,就是指令!
我浑身一震,瞬间明白了。
师父不是让我送信,也不是让我来求援。
这封信,这封空白的信,它本身就是留给我的任务!
我没有再看指挥部一眼,拉着韩九娘,转身退到了营地外三里处一个废弃的马厩里。
这里荒草丛生,只剩下几根腐朽的木桩。
我没有解释,直接盘膝坐下,从贴身携带的乾坤玉佩中,调动出一卷最冷僻的功法——《默言录》。
这是百年前一位无法言语的哑道人所创,讲求以“静气传意”,绕过言语和表象,直抵人心最深处的真实。
我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渗出。
我不发声,不结印,只用这沾着血的手指,在身前的泥地上,一笔一划地画出一个又一个名字。
这些名字,都是我从军以来,所有牺牲的、失踪的、我认识的袍泽的名字。
三百二十七个名字,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轨迹,密密麻麻,充满了不甘与执念。
我将那封空白的信纸,轻轻放在了轨迹的中央。
随后,我深吸一口气,双目紧闭,运转起师门禁术“逆行咽气诀”。
将胸中那口最纯粹、最不甘的“真实之愿”,化作无形的利剑,不向上喷发,而是逆行向下,顺着我的经脉,通过与大地的接触,一寸寸地压入地底。
这个过程痛苦无比,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活活撕裂再埋葬。
我像是在埋下一颗永远不会爆炸,却能让方圆十里所有人心神不宁的雷。
夜幕再次降临。
我依然在马厩里静坐,韩九娘则像一尊雕像,持刀护在我身旁。
指挥部内,诡异的事情开始接连发生。
午夜时分,负责译电的译电员像疯了一样,突然撕毁了一份刚刚接收的假命令,抱着头痛哭流涕,嘴里反复嘶吼着:“不对!我娘没写那句话!她信里从来不叫我小名!”
凌晨两点,一名作战参谋如同梦游般走出帐篷,双眼无神,直挺挺地走到我们所在的马厩前,“噗通”一声跪下,对着空无一人的马槽砰砰磕头,声泪俱下:“对不起……我对不起那些送粮的老乡……是我把他们的路线泄露出去的……”
最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凌晨四点。
指挥部的电台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自动开启,反复向外播放着同一段摩斯密码。
密码被惊醒的技术人员破译出来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不是任何战术指令,也不是求援信号,只有短短五个字:“信已到,勿降。”
韩九娘看着我汗如雨下的脸,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你根本没动手,甚至没靠近过他们。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带着血腥气的浊气,抬头望向被硝烟遮蔽的北方星空,声音沙哑地喃喃道:“我不是在发号施令……我只是让真相,自己爬进了他们的梦里。”
在我看不见的千里之外,那头曾为我驮运物资的老骡子所化的信道之灵,在一片虚无中蓦然转身。
它扬起前蹄,在空中踏出四道与信纸上印记完全相反的蹄印,随后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战场最深处,那片比死水囚笼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决绝地奔去。
一夜的喧嚣与混乱,终于在黎明的第一缕光线下归于沉寂。
指挥部营地里死一般的安静,仿佛所有人都被抽走了魂魄。
昨夜的种种诡异,像一团化不开的浓雾,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调息完毕,缓缓站起身,感受着清晨微凉的空气。
风向,似乎变了。
空气中,除了硝烟味,还多了一丝……决战前夕的肃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