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舌头上的符,比刀还快(2/2)

“骡子!”我惊坐而起,剧烈的动作牵动了胸前的铭愿钉,疼得我眼前发黑。

我下意识地去摸索腰间的乾坤玉佩,想用仅存的残识远程示警,可入手处却是一片温润。

那枚陪了我十多年的玉佩,在我被钉上铭愿钉的那一刻,就已经碎裂,化作吊住我最后一口气的命源,再也无法调用其中储存的任何功法。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柳三更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血染红的牙:“你们这些正统道士,离了符纸法器就不会走路。我们这些听鼓的——用舌头就行。”

话音未落,他已盘膝坐下,闭目凝神。

破庙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起来。

“咿呀……哇……”

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从他喉间发出,那哭声里充满了对世间的恐惧与无助,真实得让我头皮发麻。

紧接着,哭声一转,化作一个老兵费力的咳嗽,每一声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破风声,仿佛能闻到那股浓重的铁锈和草药味。

最后,他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怒吼,那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正是我在祭坛之上,被七根铭愿钉穿透胸膛时,对那些道貌岸岸的家伙发出的最后咆哮。

“你们偷不走家——!”

每模仿一句,他嘴角就裂开一道新的血口。

当他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复刻出我的怒吼时,整间破庙都随之嗡鸣共振,斑驳的墙壁上,尘土簌簌落下,光影交错间,竟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虚影!

虚影中,正是骡子!

它独自站在一座孤零零的石桥前,桥的另一头,是一片死寂的村庄轮廓,安静得如同鬼域。

“噗!”柳三更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摇摇欲坠,但他兀自伸出颤抖的手指,点向虚影中的桥墩,“那里!桥底下压着阵眼!”

就是现在!

我瞬间明悟,也顾不上身体的崩溃,并指如剑,以体内最后一丝尚能调动的法力,凌空画出一道扭曲的“破妄雷篆”!

这道符篆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增幅!

“去!”我低喝一声,指尖的雷篆化作一道金光,瞬间没入柳三更的眉心。

刹那间,柳三更像是回光返照般挺直了腰板,张开那张血肉模糊的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第四声怒吼。

“你们——偷不走——家——!!!”

这一次,不再是模仿,而是融合了我法力的原声再现!

那声音比我当时吼出的还要响亮十倍,不再是单纯的音波,而是凝聚成了一根无形的巨大利锥,狠狠刺入虚空之中!

墙上的虚影剧烈晃动,远方那座石桥的桥体,在声浪的冲击下轰然炸裂!

一道比墨还黑的烟柱从桥下冲天而起,在空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随即烟消云散。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揣在怀里、与骡子性命相连的那枚小钟,轻轻震动了一下。

虚影中,骡子仿佛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前蹄,安然无恙地踏过了断桥。

在它身后,那死寂的村庄里,第一声鸡鸣,终于划破了长夜的黑幕。

柳三更一头栽倒在地,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看见他的舌头,已经变得焦黑卷曲,如同被烈火焚过的木炭。

韩九娘一言不发地走过去,默默解下自己手腕上缠得发白的牛皮护腕,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替柳三更包扎住那双因为过度模仿而筋脉尽断、不住颤抖的双手。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看着昏迷的柳三更,又看了看我,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从今往后,你的嘴,就是咱家的鼓槌。”

我的心头一热,随即,胸口那七枚铭愿钉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灼烧,仿佛有七个太阳在我体内同时炸开。

那些原本只是缓缓渗出的金色光丝,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在我经脉中疯狂奔涌、交织,似乎要将我的血肉之躯,重新锻造成另一件截然不同的东西。

剧痛之中,我仿佛听到了某种古老而坚硬的东西,正在从内部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