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这一响,是咱家的更鼓(2/2)

当第九枚钉子完全没入后背的瞬间,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咆哮着扑向祭坛中央那颗巨大的黑心,张开双臂,像拥抱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将它死死抱住!

“滋啦——”

灼痛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灵魂被扔进了炼狱岩浆,每一寸血肉都在尖叫着剥离、融化。

但我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我把脸贴在那丑陋、邪恶的搏动之上,用尽所有力气嘶吼:“你们偷不走家!抢不走根!你们连‘疼’都不敢让百姓记得,凭什么妄想当我们的主人!”

话音落下,那道融入我心口的金线骤然爆发,命钟残片从我胸膛破肉而出,带着我的心头血,精准无误地嵌入了黑心表面那道唯一的裂缝之中。

严丝合缝。

嗡——

一声微弱却悠远的钟鸣,从黑心内部响起。

钟鸣第一声,响彻北境。

千里冰封的原野上,肆虐了三月的大雪,骤然停止。

钟鸣第二声,沉入地底。

万里山河之下,早已沉睡枯寂的九州地脉,如同蛰伏的巨龙,猛地抽搐了一下。

钟鸣第三声,传遍人间。

全国各地,凡是家中有老人曾讲过“代脉传说”的地方,无论城市还是乡野,家家户户的灶台里,都凭空燃起一簇温暖的橘红色火焰。

黑心发出不甘的哀嚎,它剧烈地收缩、膨胀,最终在我怀中轰然炸裂,化作漫天灰雨,纷纷扬扬地洒落。

祭坛的石台停止了震动,一道温和的光柱冲天而起,照亮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天空的云层被光柱撕开一道巨大的裂口,裂口之外,竟显现出北斗七星的倒影,那巨大的勺柄,不偏不倚,正指向青云岭的方向。

一件不知从何而来的陈旧道袍,飘然落在我的身上,裹住了我几近崩溃的残躯。

道袍的袖口轻轻拂过我胸前背后的伤口,流淌的鲜血瞬间止住,伤口处没有结痂,而是生出了一道道淡金色的神秘纹路,像是某种印记,更像是某种传承。

韩九娘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她将短刀插入脚边的泥土,声音嘶哑却无比虔敬:“天玄门下,守墓人韩九娘,恭迎天玄真人……归位。”

骡子停下了脚步,它走到光柱的边缘,昂起头,对着苍穹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嘶。

那嘶声里没有了悲伤和愤怒,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宣告,像是在拼命要把这个消息,送到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送到每一个还活着的人耳中。

黎明降临,我走出化为废墟的祭坛,光柱与道袍都已隐去。

我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不过掌心大小的新生小钟。

它通体赤红,温润如玉,内部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搏动,频率与我的心跳完全一致。

“它叫什么?”韩九娘走到我身边,轻声问道。

我低头,用指腹轻轻抚摸着钟面,我能听见,从钟的内部传来无数细微的声响:有孩童追逐嬉闹的笑声,有老人坐在门槛上舒缓的咳嗽声,有母亲呼唤晚归孩子的温柔声音……我笑了,那是在经历了极致痛苦后,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它没名字,就是咱家的更鼓。”

话音未落,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骡子,突然转过身,朝着南方的无尽长路,迈开了步子。

它依旧瘸着一条腿,但步伐却前所未有的沉稳、坚定。

它知道,该去哪儿了。

该把这声“响”,带回给那些还活着的人听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远在东海某座戒备森严的岛屿上,一座古老神社的内殿中,被供奉为至宝的御神镜,在毫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发出一声脆响,镜面中央,悄然裂开了一道无法修复的缝隙。

这一仗,终究是响了。

但代价,才刚刚开始清算。

我能感觉到,胸口那九枚钉子,正将我和这片刚刚苏醒的大地,死死钉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