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问话的不能是活人(1/2)
那心跳声,成了这死寂大殿里唯一的活物,也是压在我魂魄上最重的一块秤砣。
我抬起头,目光穿透昏暗,死死盯住那七十二级无字阶的尽头,那面硕大无朋的铜镜。
镜面里混沌一片,无数的嘴和眼在翻腾,像一锅煮沸的欲望,它们在等待,在审视,也在嘲讽。
韩九娘扶着我的手微微用力,她的担忧几乎化为实质,透过掌心传来:“你的影子……”
我低头看去,脚下空空如也,灯火投下的光芒穿过我的身体,在地上留下一片干净的空白。
响道之影,那个本该与我形影不离的道法具象,自昨夜起便消失无踪。
没有它,我就像个缺了一角的魂魄,一个随时可能被风吹散的空壳。
“无妨。”我轻轻推开韩九娘的手,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一个听话的影子,丢了就丢了。我怕的是,找回来一个不听话的主人。”
镜中那个“我”,那个所谓的“高维人格投影”,或许就是道门最希望我成为的样子。
一个天赋异禀,循规蹈矩,将所有尖锐和反抗都深埋心底,最终成为道统最锋利也最听话的刀。
他,或许就拥有着我失去的那个“响道之影”。
我攥紧了手中那截属于小桃的鼓槌碎片,它粗糙的断口硌着我的掌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却成了此刻最清醒的坐标。
我不再犹豫,左脚抬起,重重地踏上了第一级无字阶。
“轰!”
脚下的石阶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精神与意志的渡口。
踏上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踩碎的不是石头,而是一层薄冰,冰面下是刺骨的寒意,瞬间涌遍全身。
一股磅礴的意志力如山洪般冲刷而来,我的脑海里凭空响起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那声音,竟与我一模一样。
“第一阶,问心。你为东村老李发声,可知他儿子通敌叛逃,死有余辜?”
我身形一晃,差点栽倒。
玉佩里的心跳猛地一滞!
通敌?
这怎么可能!
我亲眼见过老李抱着儿子的骨灰坛,哭得撕心裂肺,那种悲痛绝不是装出来的!
“胡说!”我咬牙低吼。
那声音带着一丝悲悯的嘲弄:“你所见的,皆是表象。道门秘档记载,李家子贪生怕死,阵前倒戈,引敌军入伏,致使同袍三百余人尽数战死。东村愚昧,受其蒙蔽,唯有道门,洞悉真相。你为罪人张目,此为不智,亦为不义。退下,可免罪责。”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前线士兵那句“冲”言犹在耳,此刻却像是对我最大的讽刺。
难道我所坚持的源头正义,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不,不对!
我猛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就算李家子真的通敌,那老李烧给儿子的纸上话,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望,难道是假的吗?
就算上海的女学生真的幼稚可笑,她贴上传单时那种以卵击石的勇气,难道是假的吗?
就算前线士兵冲锋前有万般杂念,可他最终咽下去又吐出来的那句“冲”,那份向死而生的决绝,难道也是假的吗?
我所说的,从来都不是为某一个具体的人辩护,而是为那些被剥夺了言说权利后,依旧在挣扎、在呐喊的“心”作证!
“我说的,是他们的心声,与他们的功过无关!”我昂起头,对着虚空咆哮,“准我说的,是人心!人心或有对错,但言说的权利,不容剥夺!”
话音落下的瞬间,脚下那股寒意如潮水般退去,第一级台阶骤然亮起温润的白光,一股暖流顺着脚底涌入,修复着我几近崩溃的心防。
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迈步踏上第二阶。
“第二阶,问情。你为哑役张目,可知他们皆是犯下‘言多必失’之罪的道门叛逆?他们被缝上嘴,是为赎罪,更是为保护道统纯洁。你欲为他们开言路,便是要引浊流秽语,玷污大道之源。退下,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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