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阿福说,他想当一回主角(2/2)
他矮小的身材此刻成了最大的优势,他像条泥鳅一样钻了进去,忍受着恶臭与黑暗,在狭窄的管道里一路爬行。
七里路,他爬了整整一夜,当他从电台大楼锅炉房的地下通风口钻出来时,已是浑身污泥,宛如地狱恶鬼。
他躲在阴影里,取出了藏在鞋底的那张特制唱片。
那是我根据“导音阵”的原理,为他特制的“乱频碟”,一旦播放,其独特的声波频率会引发方圆数里内所有收音设备的强烈共鸣,瞬间瘫痪敌人的监听网络。
他屏住呼吸,悄悄靠近总控制室,正准备将唱片插入一部无人看管的留声机时,身后一个阴冷的声音骤然响起:“站住,你是什么人?”
一名身穿和服的值班阴阳师发现了他!
千钧一发!
阿福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抄起墙角的铁棍,猛地砸碎了头顶的灯泡!
“啪”的一声,走廊瞬间陷入黑暗。
紧接着,他将那包“迷神粉”奋力撒出,刺鼻的白色烟雾弥漫开来。
趁着对方视野受阻,他一个懒驴打滚,冲到控制台下方,抽出随身携带的切线小刀,凭着记忆,对着最粗的那根主电缆狠狠地割了下去!
刺啦——!
蓝色的电火花爆闪,整栋大楼瞬间断电,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夜空!
就在黑暗降临的刹那,阿福按下了怀中另一台小型留声机的开关。
那是他悄悄录下的小桃清唱的《打渔杀家》!
“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尊一声过往的宾朋……”
高亢、悲壮的京剧唱腔,通过尚未完全切断的线路,如同一道惊雷,骤然炸响!
这股充满了中华风骨的声波顺着魂网的线路疯狂扩散,瞬间传遍了十二座傀儡电台!
一时间,从天津到广州,所有电台同时失控,不再播放靡靡之音,而是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如同鬼哭般的哀鸣!
几乎在信号紊乱的同一时间,我心生感应。
时机已到!
我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早已准备好的“遁地符”,整个人化作一道青光,无声无息地融入大地,朝着上海的方向疾驰而去。
临行前,我最后回望了一眼北平城。
只见城头之上,不知多少户人家点亮了昏黄的油灯,窗纸上,映出一个个跟着哼唱的身影。
他们或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那熟悉的旋律,点燃了他们心中不灭的火种。
我掌心的玉佩微微发烫,一幅新的图景浮现在我眼前:在遥远的武汉、长沙、重庆,竟有无数民间戏班不约而同地走上街头,搭台唱戏,演的尽是岳武穆、文天祥的抗战剧目。
那一声声呐喊,一道道声浪,竟跨越千山万水,与北平的歌声隐隐共鸣!
而在上海,成功逃脱的阿福躲进了一处废弃的教堂。
一颗流弹击穿了他的左肩,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衫。
他靠着墙壁缓缓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张被熏得焦黑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的背面,是他妻子歪歪扭扭的字迹:“等我回来,唱一出团圆戏。”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撕下干净的衣襟,笨拙地包扎着伤口,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这才刚开始呢。”
我穿行于地脉之中,速度快逾闪电。
当我在上海郊区破土而出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同于“魂网”那种弥散性的阴邪,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凝实、也更加恐怖的威压。
脚下的大地仿佛在轻微地颤抖,不是地震,而是一种有规律的脉动,如同沉睡的巨兽在呼吸。
泥土中,渗透着一股铁锈与陈腐香料混合的诡异味道。
阿福的牺牲,斩断了敌人的爪牙,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但我此刻才明白,那张“魂网”,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幌子。
真正的杀招,才刚刚开始酝酿。
那股盘踞在此地的庞大恶意,正在汇聚,正在收缩,仿佛在进行一场无比宏大而邪恶的献祭,它的目标,不再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