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沉河（2/2）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张氏身上。

张氏浑身一颤，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摇头：“不…我不能…我不能啊…”

“你想让全村人都死吗？！”王神婆厉声喝道。

“你想让你男人白死吗？”

“张氏！这是你赎罪的机会！”

“推她下去！”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逼迫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和期待。

张氏看着周围那一张张麻木而疯狂的脸，又看向河心石上，穿着红嫁衣，静静望着她的女儿。阿弃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情绪，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了尘在虚空中，指尖金光微闪，将张氏内心那点残存的母性彻底碾碎，只剩下对群体暴力的恐惧和一种扭曲的“赎罪”心理。

张氏的嘴唇剧烈颤抖着，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而麻木。她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下河床，踏过干裂的泥块，走向那块河心石。

她爬上滑腻的石头，站在了阿弃面前。

母女俩，一个站着，麻木僵硬；一个躺着，静默无声。

“阿弃…”张氏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别恨娘…娘…娘也是为了大家…你…你安心去吧…”

阿弃看着她，看着这个赋予她生命，给过她短暂温暖，如今却要亲手终结她一切的女人。

张氏弯下腰，双手颤抖地，按在了阿弃绑着石板的肩膀上。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女儿的脸，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推！

“娘——！！！”

在身体坠落的瞬间，阿弃终于发出了一声凄厉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背叛和痛苦，让岸上一些村民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噗通！”

沉重的落水声响起。

冰冷的、浑浊的河水瞬间将阿弃吞没。巨大的青石板拖着她急速下沉。红色的嫁衣在水里散开，像一朵诡异而哀伤的花。

在下沉的过程中，阿弃努力睁大眼睛，透过晃动的水波，她最后看到的，是河心石上，母亲那张扭曲而彻底麻木的脸，以及岸上那些村民，如释重负的、甚至带着一丝期待和兴奋的表情。

水从她的口鼻、耳朵疯狂涌入，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冰冷的河水不及她心冷的万分之一。

至亲的背叛，群体的抛弃，在这冰冷的河底，达成了最后的共识。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残存的念头，不是恨，而是一种彻底的、无边无际的荒芜。

冥府之中，冥王看着水镜里那沉入河底的红色身影，淡淡道：“第三世，‘痴毒’已深种。”

了尘颔首：“善。下一世，该是‘怨憎会’了。”

阿弃（蚀月）的魂魄带着对“亲”与“爱”的彻底绝望，再次脱离残破的躯壳，浑浑噩噩地飘向幽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