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鬼涧横刀(1/2)

三月初三,上巳节。

本该是春水初生、祓禊踏青的日子,但鬼愁涧的天空却阴沉得仿佛要滴下墨汁来。

峡谷中特有的穿堂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碎石和残雪,打在人脸上生疼。这里的磁场依旧紊乱,连最老练的猎人带来的罗盘指针都在疯狂打转,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

周砚率领的惊雷骑兵队和两百名步卒,已经在这道死胡同般的峡谷口钉了一整夜。

这道防线其实并不算坚固。因为时间仓促,他们只来得及利用峡谷原本的乱石和几辆废弃的大车,构筑了一道简易的胸墙。胸墙后,是一排排早已装填好弹药的榆木炮和手持强弩的护卫队员。

“周教头,鞑靼人真的会走这条路?”

说话的是赵石。这小子如今已经成长为惊雷队的一名什长,虽然还没褪去少年的青涩,但脸上那道在北风哨留下的浅浅刀疤,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狠厉。他手里握着一把新发的雁翎刀,眼神时不时飘向峡谷深处那团浓重的雾气。

周砚站在胸墙后的制高点上,右臂虽然还挂着皮套,但左手始终按在刀柄上,整个人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

“会。”周砚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苏文那只老狐狸既然想借刀杀人,就不会给咱们留活路。这条路虽然险,但只要绕过这道关口,后面就是咱们栖雁坳的大后方。咱们的粮仓、工坊,还有那些老弱妇孺,都在那里。”

说到“老弱妇孺”四个字时,周砚的左手紧了紧。他想起了那个在医棚里忙碌的小小身影,想起了王氏给他缝补衣裳时的慈祥面容,更想起了沈云疏那双始终坚定清澈的眼睛。

“所以,这里不能丢。哪怕咱们都死光了,也不能放一个鞑靼人过去。”

赵石听完,重重地点了点头,握刀的手更紧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雾气中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兽吼,而是一种沉闷、密集且富有节奏的震动声。就像是……无数面战鼓在地底下同时擂动。

“来了!”

早已埋伏在峭壁上的林栖发出了警示的唿哨。

透过单筒望远镜,周砚清晰地看到,那团浓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

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现出来。

打头的并不是普通的轻骑兵,而是一群身穿黑色皮甲、脸上涂着油彩、手持圆盾和弯刀的怪人。他们胯下的战马也比一般的蒙古马更加高大强壮,甚至连马蹄上都包裹着厚厚的毛皮。

“是‘黑狼卫’!”旁边的山猫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鞑靼右贤王的贴身亲卫,号称‘夜战无敌’。他们怎么会当先锋?”

“因为这鬼愁涧地形狭窄,不适合大兵团展开,更不适合重骑兵冲锋。”周砚冷冷分析道,“这黑狼卫擅长山地作战和近身搏杀,正是用来啃硬骨头的。”

他话音未落,那群黑狼卫已经发现了这道简易防线。

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任何喊话。

随着一声凄厉的狼嚎,这几百名黑狼卫如同真正的野狼般,在马背上伏低身子,抽出弯刀,发起了冲锋。

“预备——”

周砚举起左手。

三百步。两百步。

黑狼卫的速度极快,哪怕是在这崎岖的乱石滩上,他们的马术也展现得淋漓尽致。战马灵巧地避开大块岩石,几个起落间就逼近了一百五十步的死亡线。

“放!”

周砚的手猛地挥下。

轰!轰!轰!

十几门榆木炮同时怒吼。

这些土炮虽然简陋,但在这个距离上,它们喷射出的铁砂和碎石简直就是死神的镰刀。

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黑狼卫瞬间连人带马被打成了筛子。血肉横飞中,惨叫声被炮声淹没。

但这群精锐并没有因此溃散。后面的骑兵迅速散开,利用同伴的尸体和地形做掩护,手中的强弓开始反击。

崩!崩!崩!

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落向胸墙。

“举盾!”

赵石大吼一声,护卫队员们纷纷举起特制的藤牌和包铁木盾。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不绝于耳。虽然挡住了大部分箭矢,但仍有几名队员不幸中箭倒地。

“弩手,点射!”周砚冷静地指挥着。

护卫队员们利用胸墙的射击孔,手中的连发手弩开始发威。

相比于鞑靼人的骑弓,这种加装了滑轮和助力杠杆的手弩不仅射程更远,而且穿透力更强。每一声弩响,几乎都会带走一名黑狼卫的生命。

双方就在这狭窄的谷口展开了惨烈的对射。

一炷香的时间后,黑狼卫丢下了一百多具尸体,不得不暂时退了回去。

但这只是试探。

周砚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

果然,半个时辰后,鞑靼人的阵型变了。

这一次,没有骑兵冲锋。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身穿破烂衣衫、手无寸铁的人。

他们被鞑靼士兵用鞭子和刀枪驱赶着,哭喊着向防线走来。

“是流民!”赵石看清了那些人的面孔,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还有……还有孩子!”

那是附近几个村落被抓来的百姓,足有几百人。他们成了鞑靼人的人肉盾牌。

而在这些人身后,鞑靼人的弓箭手和步兵紧紧跟随,只要护卫队敢开火,死的先是百姓。如果不开火,鞑靼人就能借此冲到防线前。

这是最卑鄙,也最有效的战术。

“周教头,怎么办?”赵石的手在发抖,他手里的弩怎么也扣不下去。那里面有个抱着孩子的大嫂,正绝望地看着这边。

周砚的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这辈子杀过不少人,甚至可以说是满手血腥。但他从未杀过无辜的百姓。

“这帮畜生!”周砚一拳砸在土墙上,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

“不能开火!”周砚嘶哑着嗓子下令,“所有人,换刀!准备白刃战!”

既然不能用远程武器,那就用血肉之躯去挡!

“弟兄们!”周砚拔出雁翎刀,跳上胸墙,“身后就是家!就是咱们的爹娘妻儿!咱们可以死,但绝对不能退!哪怕是用牙咬,也要把这帮畜生咬死在这儿!”

“杀!”

两百名护卫队员齐声怒吼,纷纷拔出战刀,那种悲愤和决绝化作了冲天的杀气。

当流民们被驱赶到防线前时,周砚大喊:“乡亲们!往两边跑!趴下!别回头!”

流民们如蒙大赦,纷纷向两侧的乱石堆里滚去。

而紧随其后的鞑靼步兵,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杀光这群南蛮子!”

双方瞬间撞在了一起。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花哨的肉搏战。

周砚一马当先,虽然右臂不便,但他的左手刀快得像闪电。一名鞑靼千夫长刚刚挥刀砍来,周砚侧身一闪,雁翎刀顺着对方的刀杆滑下,直接削断了对方的手指,紧接着反手一刀,抹过了对方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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