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陈家商队(2/2)
这确实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直接接触风险极高,很可能引火烧身。
一直沉默观察、如同磐石般的林栖再次开口,声音平稳而笃定,带着一种基于丰富经验的确信:“商队庞大,辎重多,行进必然缓慢。今夜必定需要寻找合适地点宿营。我知道下游约十五里处,有一处背风临水的宽阔河滩,地势平坦,水源充足,视野相对开阔,是过往大型商队惯常的扎营地点。他们九成会在那里过夜。”
沈云疏立刻明白了林栖的意图,心脏微微加速跳动:“林栖,你是想趁夜潜入商队营地,进行接触?”
林栖微微颔首,眼神锐利:“我去。带少量精品样品,和一封表明身份与来意的信。只做初步接触,试探意向,不深入谈判。若对方无意,或情况不对,立刻撤回。”
这个计划无疑极为冒险,将林栖置于未知的危险之中。但环顾整个营地,唯有他拥有这等高超的潜行、侦察与应变能力,能够最大限度地确保任务成功与自身安全。而且只是投石问路,并非深入虎穴谈判,风险相对可控。
沈云疏迅速权衡利弊,目光扫过周砚,见他也是面色凝重地微微点头,便不再犹豫,下定决心:“好!就这么办!周大哥,麻烦你立刻去准备,选一小罐色泽最雪白、香气最醇正的顶级花香盐,还有我们烧制的那对‘缠枝莲纹’的细颈瓶,选釉色最均匀、器形最周正的那一只。林栖,你带上这两样,再带上我写的信。记住,安全第一,若察觉任何不对,或对方反应激烈,立刻放弃接触,全身而退!你的安全,比任何交易都重要!”
周砚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小跑向仓库,亲自去挑选样品,他知道这些东西代表着营地的脸面和诚意。沈云疏则快步回到自己的小屋,铺开一张阿禾新造的、质地稍显粗糙但已堪用的土纸,取出细心保存的细炭笔,开始斟酌字句。她没有透露营地具体位置和人员构成,只以“避祸山中,偶得良工”的“山中遗民”自称,措辞不卑不亢,表达了寻求公平交易、互通有无的意愿,并提及手中有“异香雪盐”、“古法制陶”,隐约暗示尚有余物。最后,她画上了一个自己设计的、代表和平与诚信的简单符号(融合了麦穗与握手的意象)。这封信,既要展示实力和诚意,引起对方兴趣,又要保持足够的神秘感和谨慎,避免过早暴露底牌。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绚丽的橘红,庞大的陈姓商队果然如林栖所料,在下游那处宽阔河滩扎下了连绵的营盘。大大小小的帐篷如同雨后蘑菇般涌现,篝火如坠地的繁星般点亮了渐暗的河岸,人声、马嘶声、驮铃声响成一片,炊烟袅袅,气势远非对岸土地庙里那几十个惶惶不可终日的青龙帮众可比。
当夜色彻底笼罩大地,弦月如钩,星河渐显之时,林栖如同真正的暗夜行者,将身体机能调整到最佳状态。他仔细检查了随身装备:除了用油布妥善包裹的盐罐、用软草仔细填塞固定的细颈陶瓶和那封至关重要的信,只有他那把从不离身的短刀和一张用于应急的、箭槽里扣着一支普通铁头箭矢的手弩。他对守在栅门旁的沈云疏和周砚点了点头,眼神交汇间无需多言,身影一晃,便如同彻底融化在浓重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滑出营地栅栏,沿着他早已勘定、绝对避开所有可能监视区域的复杂路线,如同鬼魅般向着下游那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商队营地潜行而去。
营地这边,随着林栖的离去,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而充满期盼。沈云疏和周砚守在了望台上,目光紧紧追随着下游那一片模糊的光晕,尽管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王氏和春婶默默准备了一直温在灶上的热汤和面饼,等待着消息。赵叶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她的急救药箱。所有人都清楚,林栖此行,关乎营地能否打破封锁,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时间在寂静而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弦月悄然滑过中天,星辰在深邃的夜空中无声旋转。直到下半夜,月已西斜,寒意渐重,连最精神的周砚眼中都布满了血丝,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时,栅门处终于传来了约定好的、极轻微而有节奏的三下敲击声。
是林栖!他回来了!
栅门被迅速而无声地拉开一道缝隙,林栖如同游鱼般闪身而入,随即栅门又被轻轻合上。他神色如常,只是呼吸比平时略微急促一丝,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身上带着夜露的湿气、草叶的清香和远行后的淡淡风尘,但眼神明亮锐利,显然任务完成得顺利,并且精神高度集中。
“林栖!”沈云疏和周砚立刻围了上去,压抑着声音里的激动。
林栖没有说话,直接探手入怀,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封沈云疏亲笔写的信。周砚立刻用身体挡住风,点燃一支松明,跳跃的火光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只见在沈云疏原有的、娟秀而有力的字迹下方,多了一行苍劲有力、银钩铁画的小字,墨迹犹新:“货乃上佳,颇有意趣。三日后午时,可于峡外石滩一晤,各方随行者勿逾五。”落款处,盖了一个小巧却清晰无比、色泽朱红的“陈”字阳文印章!那印章线条流畅,布局严谨,绝非寻常匠人所能刻制。
“他们同意了!”沈云疏压抑着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欢呼,低声说道,指尖轻轻拂过那枚鲜红的印章和那行代表着希望的回信,“是商队里真正能主事的人!他认可了我们的东西!”
林栖这才开口补充细节,声音依旧平稳:“见到的是个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精干的管事,自称陈观,是商队二掌柜。他独自在帐中见的我,很警惕。他仔细看了盐,嗅闻品尝,又对着火光反复端详那只细颈瓶,对瓶身的釉色和刻画的缠枝莲纹尤其赞赏,说了句‘火候足,古意存’。他问了东西来历,我只按约定,说是‘山中匠人所制,偶有所得’。他沉吟了片刻,没有多问,便写了这封回信,定了时间和地点,强调双方人数。”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周砚用力一挥拳头,脸上满是振奋之色,连日鏖战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这下咱们真有盼头了!三天!够咱们再精心准备一批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好好筹划一下这次会面!”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尚未入睡的核心成员们。压抑了许久的担忧,瞬间被这石破天惊的利好消息冲散。沈槐搓着手,已经开始盘算带哪些工具样品;王氏和春婶念叨着要再把营地里外收拾整洁;连赵石、石头这些半大少年,眼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