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熹光与重负（2/2）

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挫败感和自我厌弃，在他心中汹涌。他攥紧了左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沈云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沉和身体的紧绷。她沉默了一下，没有说任何安慰的空话，而是用平静无波的语气，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情，拣重要的说了一遍：如何找到这处废墟和水源，如何用盐水和草药处理他的伤口，如何在夜里击退（或者说惊退）狼群，以及……昨日在栗树林和庙外发现的、那未知的窥视者。

她没有渲染危险，也没有夸大自己的功劳，只是客观地陈述。但正是这种平静的叙述，让周砚更加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此刻的处境是何等的岌岌可危，而沈云疏和云墨，又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将他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

听到狼群和窥视者时，周砚的眼神骤然锐利了一瞬，那是属于镖师的本能反应，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沉重所取代。他现在这个样子，连刀都握不稳，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危机？

“辛苦……你们了。”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干涩而沉重的五个字。这其中包含的愧疚与感激，复杂难言。

沈云疏摇了摇头，将之前煮好、一直用余温暖着的栗子糊端过来。“先吃点东西，你昏迷时喂进去一些，现在醒了更好。”

她依旧耐心地一勺勺喂他。周砚配合地吞咽着，食物的暖流进入胃里，带来一丝实实在在的力气，也让他混乱虚弱的身体似乎找到了一点支撑。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带着一种审慎的警惕，不时扫向庙门的方向。

吃完东西，他又喝了点水，精神似乎又好了一些，但眉宇间的凝重却丝毫未减。

“此地……不宜久留。”他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那窥视的人……既然发现了我们……就不会轻易放弃。我如今……是个废人……会拖累……”

“别说这种话！”沈云疏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严厉，“没有你，我们根本走不到这里。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养伤。外面情况不明，盲目移动更危险。”

她看着周砚那双写满不甘与自责的眼睛，放缓了语气，但依旧坚定：“我们现在有水，有食物，有相对隐蔽的藏身之处。你需要时间。我们也需要时间弄清楚外面的情况。至少，要等你的烧完全退了，伤口不再流脓，能有基本的行动力再说。”

周砚沉默了。他知道沈云疏说的是事实。以他现在的状态，离开这个暂时的庇护所，恐怕走不出三里地就会再次倒下，到时候才是真正的绝境。可是留在这里，就如同将自己和同伴置于一个已知的、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之下。

这种明知危险却无力改变，只能被动等待的感觉，对于习惯了掌控局面的他来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沉静的决然。“好……听你的。”他不再纠结于无用的自责，而是开始思考现实，“水……食物……还能支撑多久？我的伤……大概需要几日？”

他开始以他所能做到的方式，重新尝试掌控局面，哪怕只是参与规划和讨论。

沈云疏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属于求生者的冷静光芒，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斗志未泯，就还有希望。

她开始和他低声商议起来，计算着栗子的存量，渗水的速度，以及他伤势可能需要的恢复时间。沈云墨也凑了过来，认真地听着，偶尔补充一句。

熹微的晨光透过破庙的缝隙，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三张虽然疲惫憔悴、却因为核心成员的苏醒而重新凝聚起生气的脸庞。

然而，笼罩在废墟上空的阴云并未散去。周砚的苏醒带来了希望，也带来了更沉重的责任——他们必须在他完全恢复之前，守住这个脆弱的据点，应对那不知何时会再次出现的窥伺之影，以及这片山林中所有未知的危险。

希望如同这晨光，微弱却坚定。而前路的重量，也清晰地压在了每个人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