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绘梨衣(2/2)
江南沉默地看着她,雨水沿着伞骨滑落,在他周围形成一道水帘。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了一个清晰的身影。
尼德霍格在他意识中发出了低沉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发现新玩具般的愉悦和一种冰冷的嘲弄。
【看啊,江南。】
【这就是伊邪那美选择的‘道路’留下的遗产?一件被囚禁的、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人形兵器?】
【她妄图用‘爱’和‘守护’来延续存在,却只制造出了这种……需要被小心翼翼保管的活体炸弹。】
【问问她,江南。】
【问问这个‘白’之遗孤……】
【被剥夺的人生,被恐惧填满的世界,就是她所得到的‘庇护’吗?】
江南没有理会尼德霍格的蛊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绘梨衣,看着这个穿着不合身外套、眼神纯净又无助的女孩。
他看到了她体内那被重重封印所束缚的、足以改写现实的恐怖言灵之力。
他也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那份因长期与世隔绝而保留的、不谙世事的“纯净”。
这种“纯净”,与他所追求的、通过毁灭一切“不洁”来实现的“绝对洁净”截然不同。这是一种……被迫的、真空般的、令人心悸的“空白”。
这让他感到一丝……极其罕见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凝滞。
绘梨衣见他不回答,又向前小心翼翼地挪了一小步,雨水打湿了她的裙摆和长发,她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固执地看着他,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疑问。
就在这时,天台安全门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日语呼喊声(“绘梨衣小姐!”“别跑!”),显然照顾她的人(也可能是监视者)已经焦急地逼近。
绘梨衣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惊慌,她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回头看了一眼安全门,又下意识地向江南投去求助般的目光,仿佛他是这片陌生绝境中唯一可能不同的存在。
尼德霍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和恶趣味的期待:
【噪音来了。】
【是清理掉这些烦人的看门狗,带走这个有趣的‘样本’?】
【还是……任由这场无聊的捉迷藏,打断这难得的……‘重逢’?】
江南没有动作。
他只是看着绘梨衣那双纯净又无助的红色眼睛。
然后,在追来的人冲上天台的前一秒——
他撑着伞的身影,连同他周围的那一小片空间,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淡化、消失了。
言灵·墓志铭。
他抹去了自己“存在于天台”的事实。
绘梨衣呆呆地看着江南消失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只有雨水依旧落下,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因为害怕而产生的幻觉。
安全门被撞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面色焦急万分的男人冲了上来,看到站在雨中的绘梨衣,顿时长舒一口气,急忙围了上去,有人赶紧为她撑起伞,有人用对讲机急促地汇报着。
绘梨衣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检查自己是否受伤,被簇拥着离开天台。她被小心地护着走向安全门。
只是在进门之前,她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向江南刚才站立的地方。
空荡荡的。
只有无尽的雨,和东京塔在远处雨幕中散发出的、孤独的光芒。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打湿的白色裙摆,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微弱的、带着困惑的气音,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是……谁?”
“见过……吗?”
没有人回答她。
但那个撑着黑伞、白衣如雪的身影,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像一枚无声的印记,留在了她空白而孤独的世界里。
而此刻,江南的身影或许已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浮现。
尼德霍格的低语仿佛还带着一丝余味:
【一个活着的、被精心藏起来的‘白’之圣骸……】
【江南,我们的清理名单上,似乎又多了一个……值得‘特别关注’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