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报丧（2/2）

出村的土路刚下过雨，坑洼里积着水，摩托车碾过的时候溅起泥点，落在张磊的裤腿上。他攥紧车把，手臂绷得发僵，却不敢开快——车把上的黑布是舅爷爷缠的，车胎是舅爷爷补的，这车上全是老人的心意。

王家坳村口的老椿树比记忆里更粗了，枝繁叶茂得像把巨伞。张磊刚停稳车，就看见舅爷爷蹲在院门口编竹筐，竹条在老人手里翻飞，筐沿编得齐整又好看。老人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袖口磨出了毛边，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张磊立刻笑出满脸皱纹：“磊子来啦？你爸呢？是不是拉货路过，让你先送些东西？”

张磊攥着蓝布包的手沁出了汗，包里面的老花镜硌得掌心发疼。他刚要开口，舅爷爷已经站起身，往院屋里喊：“老婆子，快烧壶热水，立伟要来了！”老人说着就往摩托车车筐里瞅，看见红布包眼睛一亮，“这是给我捎的糖包吧？你妈蒸的糖包最甜！”

“舅爷爷……”张磊的声音突然发颤，眼泪跟着掉了下来，“我爸……我爸走了，车祸，没抢救过来……”

舅爷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里的竹条“啪”地掉在地上，滚到张磊脚边。他愣了足足三秒，才慢慢抬起手，颤巍巍地抓住张磊的胳膊：“娃，你再说一遍？啥叫走了？”

“县医院 icu，昨天下午没的……”张磊哽咽着，把蓝布包递过去，“这是我爸给您买的老花镜，上周就买好了，想秋收后送过来……灵棚搭好了，我来请您明天去送送他。”

“我的苦命外甥啊！”舅爷爷突然哭出声，浑浊的眼泪砸在张磊的手背上，凉得刺骨。他接过老花镜，镜片上的塑料膜都没撕，却猛地按在膝盖上，蹲在地上拍着大腿哭，“你小时候总跟我屁股后面跑，我带你摘桃、摸鱼，你说长大了要给我买酒喝，咋就走得这么早啊！”

院屋里的舅奶奶拄着拐杖跑出来，看见张磊哭成这样，手里的水瓢“哐当”掉在地上：“立伟咋了？是不是出啥事了？”等听清张磊的话，老人腿一软，幸亏被赶来的堂舅扶住，她指着院角的柴火垛哭：“上周他还来帮我劈柴，说‘舅娘你年纪大了，别累着’，这孩子咋就这么狠心啊！”

堂舅是舅爷爷的小儿子，跟张立伟从小一起长大，去年还跟着张立伟跑过几趟拉货的活。他蹲下身帮张磊扶好摩托车，抹了把眼泪说：“磊子别急，我这就去叫村里的后生，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张家村，你爸的后事，咱舅家绝不含糊！”

舅爷爷慢慢站起身，从屋梁上取下个布包，里面是他攒了两年的卖粮钱，整整五百块，他塞进张磊手里：“娃，拿着！给你爸买最好的香烛，办得体面些！你妈和弟弟们以后有难处，就来找舅爷爷，舅爷爷给你们撑腰！”他又把刚编好的竹筐塞进车筐，“给你妈带回去，装纸钱用，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