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外门杂役(2/2)

李青玄的心猛地一沉,急声道:“王执事,入门须知里…没提过这个规矩啊?而且,我打听过,其他杂役师兄,也都是足额……”

“嗯?”王执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短须微微抖动,那慢条斯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规矩?庶务殿的规矩就是规矩!我说有,它就有!你一个杂役弟子,是在质疑本执事,还是质疑宗门的规矩?!”

那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李青玄只觉得胸口一闷,仿佛被巨石压住,呼吸都困难起来。他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他这种炼气一层的底层杂役,在王执事炼气后期的威压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念你初犯,不予责罚。”王执事冷冷地盯着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十块灵石,按半份算,只能兑半颗聚气丹。换,还是不换?”

半颗聚气丹?药力散逸大半,效果微乎其微!李青玄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屈辱和愤怒让他浑身发抖。他看着王执事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看着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算计和贪婪,瞬间明白了。什么新规矩?分明是克扣!是盘剥!是看准了他这种无依无靠、资质低下的杂役弟子好欺负!这十块灵石,是他熬了无数个日夜,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是他冲破炼气一层的全部希望!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他几乎想一拳砸在那张可恶的脸上。但最后一丝理智死死拉住了他。他不能。这里是庶务殿,是王执事的地盘。动手的后果,他承担不起。轻则鞭刑驱逐,重则废去修为,甚至可能悄无声息地“消失”。

他低着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身体的颤抖。他猛地从怀里掏出那个装着十块灵石的布袋,几乎是砸在了冰冷的石台上。布袋散开,十块灰扑扑、蕴含微弱灵气的下品灵石滚落出来。

“换!”这个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王执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慢悠悠地拿起一个最小的劣质玉瓶,倒出半颗黄豆大小、色泽黯淡、甚至有些干瘪的聚气丹,随手丢在台面上。丹药在石台上滚了两下,沾上了灰尘。

李青玄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半颗沾着灰土的丹药,用破布仔细包好,贴身藏起。他看也没再看王执事一眼,转身就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屈辱的火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冰冷的杂粮饼子终于啃完了,胃里的绞痛稍微缓解,但那股冰冷和空乏感却更加清晰。李青玄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他小心翼翼地摸出那个破布包,一层层打开。半颗灰扑扑、沾着尘土的聚气丹躺在掌心,黯淡无光,像一颗被遗弃的垃圾。这半颗残丹,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突破那层薄薄的、却坚若磐石的炼气一层壁垒。希望,刚刚升起,就被王执事那冰冷贪婪的手,无情地掐灭了。不,是碾碎了,还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

绝望,如同窗外灌进来的寒风,冰冷刺骨,一点点渗透进他的骨髓。十五岁了,炼气一层…同龄人,哪怕是外门那些资质平平的弟子,也大多炼气三四层了。像他这样还在一层挣扎的,整个凌霄宗恐怕都找不出几个。难道真的…一辈子就这样了吗?像那些在杂役峰熬白了头发、佝偻了脊背的老杂役一样,在日复一日的苦役和旁人的白眼唾弃中耗尽卑微的生命?

不!他不甘心!一股强烈的、近乎悲愤的不甘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像困兽的嘶吼,在他胸腔里激荡冲撞。

凭什么?!凭什么他生来就是最低劣的灵根?!凭什么他就要受尽欺凌盘剥?!凭什么连一颗最低阶的丹药都成了奢望?!他不服!他不信这命!

这股突如其来的愤怒和不甘,瞬间压倒了身体的疲惫和饥饿,给了他一种近乎虚妄的力量。他猛地站起身,不顾浑身散架般的酸痛,一把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漏风的破门,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冲入了屋外冰冷的夜色中。

他要修炼!现在!立刻!马上!哪怕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哪怕只有最稀薄的灵气!哪怕这半颗残丹聊胜于无!他也要拼!他要抓住这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卷起地上的雪沫。头顶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蓝色夜幕,一轮清冷的孤月悬在天际,洒下惨白的光。李青玄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着,冲向后山那片荒芜、陡峭、几乎无人踏足的断崖。那里远离杂役的房舍,远离那些鄙夷的目光和压抑的呼吸,只有凛冽的山风和亘古的寂静。

他跌跌撞撞地冲到断崖边。崖下深不见底,只有呼啸的风声。他找了一块稍微背风、被月光照亮的巨大岩石,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岩石冰冷刺骨,但他毫不在意,立刻盘膝坐下,五心向天,强迫自己进入修炼状态。

他闭上眼睛,努力运转那套早已烂熟于心的《引气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他努力感应着游离在天地间那稀薄得可怜的灵气。然而,无论他如何集中精神,如何拼命催动功法,那些微弱的灵气光点,就像最滑溜的游鱼,在他枯竭的识海边缘若即若离,难以捕捉,更难以引入体内炼化。

丹田气海,如同一片干涸龟裂的河床,空空荡荡,只有一丝比头发还细的微弱气流,如同垂死的蚯蚓,在龟裂的缝隙里艰难地蠕动。这就是他炼气一层的全部修为,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遍,两遍,三遍……时间一点点流逝。寒气透过单薄的衣物,侵入四肢百骸,冻得他牙齿打颤,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额头上却因为极度的专注和焦虑,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瞬间又被寒风吹冷,黏在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

徒劳无功!

每一次尝试引气入体,都如同用一根生锈的钝针,去刺一块坚硬的顽石。那层炼气一层到二层的壁垒,明明感觉触手可及,却又如同天堑鸿沟,坚不可摧。体内的那丝微弱气流,非但没有壮大,反而在寒冷的侵蚀和精神的巨大消耗下,变得更加萎靡不振。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欲灭。冰冷的现实,比这腊月的寒风更刺骨。那半颗聚气丹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服下它?在这冰天雪地里,灵气稀薄,身体状态极差,服下这半颗残丹,恐怕连药力都难以化开,只会白白浪费掉这最后的“希望”。

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比之前更甚。难道真的……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嗬……”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悲鸣从他喉咙里滚出,充满了不甘和愤怒。他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双眸死死盯着头顶那轮冰冷的、仿佛在嘲笑他无能的月亮。

为什么?!为什么给他这低劣的灵根?!为什么给他这卑微的出身?!为什么连一条活路都不肯给?!巨大的悲愤和不甘冲击着他的理智,连日来的屈辱、疲惫、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空旷死寂的断崖,对着那轮冷漠的孤月,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贼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