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孤舟入海眼，鳞语惑人心（1/2）

黑曜城的喧嚣与血腥渐渐被抛在身后，如同褪色模糊的噩梦。铅灰色的天幕下，雷宇和九幽彩灵立于一座向外突出的黑色海岬之上，前方是永恒咆哮、漆黑如墨的混乱魔海。

咸腥而混乱的海风卷动着九幽彩灵银紫色的发丝，她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在神碑玉牌和雷晶的持续滋养下已平稳了许多。她手中紧握着那柄已成为依仗的古神凿，幽紫星眸望向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海域，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凝重。

雷宇站在她身侧，身形挺拔如礁，周身隐隐有暗紫色帝纹流转，地仙境后期巅峰的气息沉凝如山，将那无孔不入的魔海侵蚀之力排斥在外。他手中托着那枚暗金色的引路罗盘，罗盘指针如同被无形磁石吸引，死死指向迷雾深锁的海平线某处，微微震颤，传递着一种近乎急切的指引。

归墟海眼。

所有线索最终指向的终点，亦是可能唯一的生路。

“便是这个方向了。”雷宇开口，声音低沉，压过了海浪的咆哮。他翻手取出那枚得自赫连绝秘藏的漆黑鳞片，鳞片表面冰凉，那些细密的星辰光点再次浮现，组合成那幅微缩的星图，与罗盘指针所指方位完美重合。“赫连绝搜集此物，必有深意。这鳞片…或许是关键。”

九幽彩灵的目光落在鳞片之上，额前那布满细微裂纹的星角光点微微闪烁，她细细感知片刻，轻声道：“此物蕴含的黑暗本源极其古老纯粹，不似人造，倒像是…某种生于魔海本源的太古遗种所蜕。其内部结构复杂，似有空间之妙，或可抵御部分海眼吞噬之力。”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确定，“但…我总觉其上萦绕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意念残留，虽无恶念，却也不似死物，需得小心。”

雷宇颔首，将鳞片谨慎收好。他自然感知到了那丝异常，但此刻前路已定，纵有蹊跷，也只能步步为营。

“走吧。”

没有多余的言语，两人化作两道流光，一金紫一幽蓝，离开了海岬，沿着罗盘指引的方向，一头扎入了那令人不安的浓雾之中。

一入魔海，环境陡然剧变。

空气中的混乱能量浓郁了何止十倍，如同粘稠的胶质，疯狂挤压、侵蚀着护体仙光，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视线严重受阻，神识也被极大压制，只能探出周身百丈范围。下方墨黑色的海水如同沸腾的油锅，不断翻滚着，掀起小山般的巨浪，浪涛之中偶尔可见巨大而模糊的阴影游弋而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

雷宇将帝心雷魄的气息微微外放，形成一道稳固的雷霆领域，将两人护在其中，这才堪堪抵住那无所不在的侵蚀。九幽彩灵亦催动古神凿，一丝微弱的破灭法则之力萦绕周身，荡开那些试图渗透的能量。

两人不敢高速飞行，只能保持着警惕，在迷雾与巨浪间艰难穿行。罗盘指针始终稳定地指向一个方向，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如此前行了约莫大半日，周围的雾气愈发浓重，几乎化为实质的灰黑色，光线彻底消失，全靠雷宇周身雷光和九幽彩星座角微芒照明。海水的咆哮声渐渐变了调，不再是单纯的浪潮声，而是混合了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渊底部的嗡鸣与吸吮声！

脚下的海面开始出现巨大的、旋转的涡流，起初只是零星几个，越往前行，涡流越发密集，吸力也逐渐增强，甚至需要稍稍发力才能稳住身形。

“快到了。”雷宇神色凝重，他能感觉到，帝怒战锤和天罚碎片的感应已强烈到了极致，不断向他传递着一种既渴望又警惕的矛盾情绪。

又前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景象让两人即便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神剧震！

只见前方的海天之间，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漩涡，占据了整个视野！

其规模之巨，仿佛大地断裂形成的无底深渊！海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以一种毁灭性的速度向着中心疯狂旋转、塌陷！漩涡的边缘是墨黑色的水墙，高达千丈，如同移动的山脉，轰鸣着、崩塌着、又不断重组！而漩涡的中心，是一片绝对的黑暗，连光线都无法逃逸，只传出一种吞噬万物、连空间和时间都能碾碎的恐怖吸力！

归墟海眼！

仅仅是远远看着，就让人灵魂战栗，生出自身渺小如尘埃的无力感！那磅礴的自然之威，远超任何修士所能掌控的力量极限！

罗盘指针在此刻疯狂旋转起来，最终死死指向那海眼中心的无底黑暗！帝怒战锤在雷宇丹田内发出兴奋而又带着一丝不安的嗡鸣！

“便是这里了…”九幽彩灵声音干涩，即便有古神凿护体，她也能感觉到那海眼散发出的恐怖撕扯力，正在不断削弱她的护体星辉。她的额前星角传来阵阵刺痛，那是空间极度不稳定带来的预警。“这海眼的撕扯之力远超预期，寻常空间法宝恐怕瞬间就会被碾碎。必须依靠那鳞片了。”

雷宇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他再次取出那枚漆黑鳞片。

这一次，无需催动，鳞片在感受到海眼那磅礴的吸力和混乱的空间之力后，便自行亮起了温润的乌光，表面那些星辰光点流淌起来，形成一个微型的、不断旋转的防护力场，将雷宇和九幽彩灵笼罩在内。

力场形成的刹那，周围那恐怖的撕扯力顿时大减，虽然依旧能感受到海眼的磅礴威力，但已不足以瞬间撕裂他们。

果然有效！

两人精神一振。

“走！”雷宇低喝一声，不再犹豫，催动仙力，护着九幽彩灵，主动向着那毁灭性的海眼边缘飞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体会到归墟海眼的可怕。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能撕裂神魂，旋转的海水如同亿万柄重锤，疯狂砸击着鳞片形成的乌光力场，使其剧烈波动，明灭不定。混乱的空间碎片如同无形的利刃，四处飞溅，偶尔划过力场，便激起一阵剧烈的涟漪。

雷宇全力维持着雷霆仙力，不断加固力场。九幽彩灵也将古神凿顿在身前，引动破灭法则，小心地击碎那些过于巨大的空间碎片和能量乱流。

两人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两片落叶，艰难地向着海眼中心那片绝对的黑暗靠近。

每前进一分，压力便倍增一分！

就在他们即将彻底进入海眼核心区域，周围的光线已被吞噬殆尽，只剩下鳞片散发的乌光和自身仙力光芒照亮方寸之地时——

异变陡生！

雷宇手中那枚一直提供着庇护的漆黑鳞片，毫无征兆地，再次轻微一震！

这一次，不再是投射星图，而是那点深藏于鳞片内部、之前只是无意识扫描过的冰冷意念，猛地清晰、活跃起来！

一股微弱却无比古老、带着一丝慵懒好奇意味的意念流，如同初生的小蛇，小心翼翼地探出鳞片，尝试着接触雷宇的神识。

这意念并无明显的恶意，反而像是一个沉睡了太久的存在，刚刚苏醒，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懵懂的好奇。

雷宇身形猛地一滞，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神识如同受到惊扰的雷池，骤然沸腾，死死锁定了那缕试图靠近的外来意念！帝心雷魄的威严蓄势待发，只要这意念稍有异动，便会迎来最狂暴的雷霆打击！

“怎么了？”九幽彩灵立刻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紧张地问道。

“那鳞片里的东西…醒了。”雷宇声音冰冷，全神戒备。

那缕古老的意念似乎被雷宇神识中蕴含的雷霆天威吓了一跳，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回鳞片深处，传递出一丝委屈和害怕的情绪波动。

但仅仅过了几息，它又似乎按捺不住好奇，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触角”，这一次，它没有直接接触雷宇的神识，而是传递过来一段断断续续、夹杂着无数古老晦涩信息的意念流。

这些信息破碎不堪，如同梦呓，却又蕴含着惊人的内容：

“……好吃的…雷霆…味道…熟悉…” “……家…在下面…亮亮的…雷池…” “……坏…眼睛…很多…讨厌…堵住了路…” “……等…好久…鳞片…才找到…能来的…” “……帮…帮我…回家…给你…亮亮的…”

意念流混乱而跳跃，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仿佛一个心智未开的孩子在努力表达。

但雷宇和九幽彩灵却从中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

好吃的雷霆、熟悉的味道——指的是雷宇体内的帝怒战锤和天罚碎片？甚至是他本身的雷神血脉？

家在下方的亮亮雷池——海眼深处，果然存在着一处与雷霆本源相关的秘境？

坏眼睛、很多、堵住了路——这似乎是在描述某种敌人？很多眼睛？难道是…类似“千眸魔魇”那样的存在？是它们堵住了通往“家”的路？

等了好久，鳞片找到能来的——这鳞片是它故意放出，用来寻找能帮助它的人？赫连绝得到鳞片，并非偶然？

帮你回家，给你亮亮的——这是一场交易？帮它返回所谓的“家”（那处雷池），它则给予报酬（那亮亮的东西）？

雷宇和九幽彩灵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与疑虑。

这鳞片中沉睡的意念，究竟是什么来头？它的话可信吗？那海眼深处，除了机缘，是否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然而，此刻他们已深入海眼，退路艰难，前方是唯一的路径。更何况，帝怒战锤和天罚碎片的渴望做不得假，那深处的“亮亮雷池”必然对雷宇至关重要。

那缕意念见雷宇迟迟没有回应，似乎有些焦急，又传递过来一段意念，这次更加清晰了一些：

“……怕…雷…不怕…” “……眼睛…坏…打…” “……一起…打…回家…”

伴随着这段意念，鳞片散发出的乌光忽然变得凝实了几分，对周围海眼撕扯力的抵御效果明显增强，甚至主动引导着他们避开几处特别危险的空间裂缝乱流。

它似乎在用实际行动表达善意和合作意愿。

雷宇目光闪烁，心中急速权衡。这未知存在固然危险，但其提供的帮助眼下至关重要。而且，若其所言非虚，那些所谓的“坏眼睛”才是真正的阻碍…

“暂且信你一回。”雷宇以神识传递过去一道冰冷的意念，“带路。若有不轨，形神俱灭。”

那缕意念立刻传递回一股欢欣雀跃、如同孩童得到承诺般的情绪，乌光指引变得更加清晰明确。

有了这鳞片意念的主动引导，前行顿时顺畅了许多。虽然压力依旧巨大，但总能找到相对安全的路径，避开最狂暴的能量乱流。

两人不断向着海眼最深处下潜，周围已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只有海眼碾压一切的轰鸣永恒不息。

不知下潜了多久，多深，仿佛穿越了九幽，抵达了另一个世界。

终于，前方的绝对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光芒起初极其微弱，如同星火，但随着不断靠近，迅速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