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魔海孤城（1/2）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触手可及，压得人喘不过气。冰冷咸腥的海风卷着灰白色的泡沫，永无止境地拍打着黑色的礁石与滩涂，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呜咽。混乱魔海的能量如同无形的潮汐，持续不断地侵蚀着护体仙光，试图钻入骨髓，搅乱心神。

雷宇站在断墙之上，地仙境后期巅峰的威压稍稍收敛，但那双暗金色眼眸中流转的帝纹依旧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他审视着眼前这群从迷雾中走出的不速之客——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少年少女。

他们最大的不过十六七岁，最小的看上去仅有十二三岁，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元灵境初期，手中的骨刀石斧粗糙不堪，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求生的工具。他们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眼神如同受惊的幼兽，混杂着绝望、警惕，以及在看到雷宇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后，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期盼。

“黑曜城？祭品？”雷宇眉头微蹙，重复着那脸上带伤少年的话语。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便透出一股令人不安的血腥与残酷。在这被视为生灵禁区的混乱魔海，竟然存在着一座城？而且还有用活人献祭的勾当？

“是…是的…”那高个少年见雷宇似乎没有立刻发作，壮着胆子，声音依旧发颤，“黑曜城…就在离这里不远处的黑曜岩山脉里…城主…城主他们每年都要向‘魔海之主’献上祭品，祈求庇护…这次，这次轮到了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孤儿…”

另一个扎着杂乱辫子、脸上沾满污垢的女孩小声抽泣起来：“我们不想死…听说以前的祭品，都被扔进了魔海深处的漩涡，再也没有回来…我们趁守卫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

“魔海之主？”雷宇捕捉到这个称呼，心中一动。是指某个强大的魔海生物？还是某种邪恶的信仰？

“是…是城主他们信奉的神…”另一个瘦小的男孩哆哆嗦嗦地接话，“他们说，只有献上祭品，才能让黑曜城免受魔海风暴的侵袭…但，但那都是骗人的！每次献祭后，风暴该来还是来！死的只是我们这些没人在乎的人！”

少年们的言语虽然零碎，却拼凑出一幅压抑而黑暗的图景。一座在魔海边缘挣扎求存的孤城，一种以活人献祭的野蛮传统，一群被牺牲的底层弱者。

雷宇的目光扫过他们惶恐不安的脸庞，最终落回那高个少年身上：“你们逃出来多久了？城主的人还在追捕你们？”

高个少年脸上闪过一抹恐惧：“跑出来…大概两天了。守卫们肯定在找我们…他们有一种黑曜犬，鼻子很灵，能追踪气味…我们不敢生火，不敢停留，一直跑到这里…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您那么厉害，一定…”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雷宇抬手打断。

雷宇目光锐利地扫向远处的迷雾，帝境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扩散开去。果然，在数个方位，他感应到了几股微弱却充满戾气的生命波动，正在快速向这边靠近！同时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的、令人不安的低沉犬吠！

追兵来了！而且速度极快！

“躲到后面去。”雷宇的声音冷静不容置疑，对着那些少年命令道，同时目光看向刚从断墙后走出的九幽彩灵。

九幽彩灵脸色依旧苍白，但握着古神凿的手稳定有力。她对着雷宇微微颔首，幽紫的星眸扫过那些惊慌失措的少年，闪过一丝怜悯，随即化为冰冷的警惕。她示意少年们迅速躲到废墟深处相对安全的角落。

少年们连滚爬爬地躲藏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雷宇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融入迷雾之中。九幽彩灵则手持古神凿，守在原处，额前星角微光流转，感知着周围的能量变化。

片刻之后，迷雾之中骤然传来几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以及黑曜犬临死前的哀鸣！

紧接着，雷光一闪，雷宇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废墟中，衣角未曾沾染半分血迹，只有空气中弥漫开一丝淡淡的焦糊味和血腥气，又很快被海风吹散。

那些追兵…甚至连发出警报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瞬间解决。

躲在废墟深处的少年们目睹这一切，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敬畏，看向雷宇的目光如同仰望神明。

雷宇走回九幽彩灵身边，神色并无轻松之意：“来的只是几个小喽啰和畜生。但黑曜城既然能在这魔海边缘立足，定然有其手段。我们杀了他们的人，恐怕很快会被察觉。”

他看向那些惊魂未定的少年：“此地不宜久留。带我们去黑曜城附近。”

与其被动等待可能到来的、更强力的追捕，不如主动靠近，看清形势。更何况，他对那座所谓的“黑曜城”以及那“魔海之主”，产生了强烈的探究欲。这或许与天罚雷罡金碎片的异动有关，也或许是离开这魔海的关键线索。

少年们闻言，脸上顿时露出恐惧之色，显然对那座城市有着极深的心理阴影。

那高个少年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大人…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避开主路岗哨，通往城外的废弃矿坑…从那里，能看到黑曜城…”

“带路。”雷宇言简意赅。

在少年们的引领下，雷宇和九幽彩灵离开了这片沿海废墟，向着内陆那片更加昏暗、山脉轮廓扭曲的方向行进。

一路上，通过少年们断断续续的讲述，以及雷宇自身神识的探查，他对黑曜城和周边环境有了初步的了解。

黑曜城，坐落于一片巨大的、如同黑水晶般的奇异山脉之中。这座城市的历史似乎比想象中更为悠久，其建筑风格粗犷而坚固，大多采用本地特有一种黑色岩石垒砌，上面雕刻着许多古老的、与雷府符文截然不同的诡异图腾。城市依靠开采山脉中的一种名为“黑曜晶”的能源矿物，以及捕捞魔海中某些特定种类的、能够抵抗污染的海兽为生。

整座城市由一个名为“赫连绝”的城主统治。据说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性格暴虐，手下有一支强大的黑曜卫队，掌控着城市的秩序和……献祭仪式。城中的居民分为三六九等，最高等的是城主及其亲信、卫队，其次是拥有开采或捕捞技术的工匠和壮丁，最底层的就是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外来者以及触怒城主的人，而祭品，也往往从最底层中抽取。

那座祭祀“魔海之主”的祭坛，就设立在面向魔海的一处悬崖之上，据说每年献祭之时，都能听到那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与海浪咆哮声。

越是靠近黑曜山脉，空气中的混乱能量就越是浓郁，甚至凝聚成肉眼可见的、淡灰色的薄雾，其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怨魂在哀嚎。地面也逐渐变成了坚硬的黑色岩石，寸草不生，只有一些扭曲的、如同鬼爪般的怪异晶簇从岩缝中探出。

少年们变得越发紧张不安，脚步放轻，指引着雷宇两人穿梭在嶙峋的怪石和废弃的矿洞之间。

终于，在穿过一条狭窄隐蔽的裂缝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位于一处半山腰的隐蔽平台上，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凿出的矿坑，深不见底，散发出阴冷的气息。而在矿坑的对面，一座令人震撼的城市，依附着陡峭的黑色山壁，如同黑暗巢穴般矗立在眼前！

黑曜城！

整座城市仿佛与山脉融为一体，黑色的建筑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如同蜂巢。城市外围建有高大厚重的城墙，墙头上闪烁着幽冷的符文光芒，显然是某种强大的防御禁制。城市中心，有一座格外宏伟的尖塔状建筑，通体由一种暗红色的晶石构筑，塔顶悬浮着一颗巨大的、不断散发着污秽红光的水晶球，如同邪恶的眼睛，俯瞰着整座城市和前方的魔海。一股压抑、死寂、却又暗藏暴戾的气息从城市中弥漫开来。

而在城市面向魔海的那一侧，一道巨大的金属拱桥从城墙延伸而出，直通远处悬崖顶端的一个圆形平台！平台之上，矗立着几根布满黑色污迹的巨大石柱，以及一个狰狞的、如同某种巨兽利齿打造的祭坛！

即使相隔甚远，雷宇和九幽彩灵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祭坛方向传来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邪恶能量波动以及浓郁的血腥味！

那里，就是进行活人献祭的地方！

“那就是…黑曜城…”高个少年声音干涩，指着那尖塔，“那是城主府的血晶塔…那颗红眼睛，据说能看到城里每一个角落…祭坛…就在那边…”他指向悬崖平台，眼中充满了恐惧。

雷宇目光锐利，扫视着整座城市。他的神识尝试着向内探查，却发现那城墙上的禁制以及城市上空弥漫的某种力场，极大地阻碍了神识的深入，只能模糊感应到城内大量微弱而麻木的生命气息，以及几股集中在城主府方向的、颇为强大的邪恶能量源。

其中一股能量，阴冷、暴虐、带着一种玩弄生命的残忍意趣，其实力恐怕已接近地仙境初期，想必就是那位城主赫连绝。

就在这时，雷宇怀中那枚残缺雷印以及仙灵之种内的天罚雷罡金碎片，再次传来清晰的悸动！这一次，指向非常明确——正是黑曜城中心，那座血晶塔的底部深处！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吸引着它们！

与此同时，九幽彩灵也轻轻“咦”了一声，额前星角微光闪烁，低声道：“雷宇，那祭坛…有问题。那里的空间波动极其异常，而且…残留着非常强烈的黑暗星辰之力…很像…很像之前遇到的那些域外邪魔的气息，但又有些不同…”

雷宇心中一凛。域外邪魔？难道那“魔海之主”，与当年侵袭雷府的邪魔有关？

就在两人仔细观察、分析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而凄厉号角声，突然从黑曜城中响起！打破了这片区域的死寂！

号角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传遍整个山峦与海崖。

矿坑对面的黑曜城，如同被惊醒的黑暗巨兽，瞬间发生了变化！

城墙上的符文猛地亮起，光芒大作！一队队身穿黑色铠甲、手持兵刃的卫士如同蚂蚁般迅速涌上墙头，戒备森严。街道上那些原本麻木行走的居民，听到号角声，如同受了惊的兔子，惊慌失措地奔跑着，迅速躲回最近的屋内，紧闭门窗。整座城市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是…是最高警戒的号角！”高个少年脸色煞白，声音颤抖，“他们…他们肯定发现那些守卫被杀死了！也在找我们！”

果然，很快，一队约莫二十人的黑曜卫士，在一头体型硕大、鼻息喷吐着黑烟的黑曜犬的带领下，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这个废弃矿坑方向疾驰而来！那黑曜犬显然已经再次捕捉到了他们的气味！

“大人！怎么办？”少年们彻底慌了神，绝望地看向雷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