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械骸迷城与冰冷重逢（2/2）
他背对着入口，悬浮在那破损金属球体的正前方，微微仰着头，似乎正在“观察”或“连接”着什么。他身上依旧流淌着金蓝交织的光芒，但比之前在星语者之庭时更加凝实、内敛。那股混合了钢铁意志、绝对理性、混沌演化乃至一丝苍白否定的复杂气息，在此地显得格外协调，仿佛他本就是这座机械迷城的一部分。
但让林晚宁心中一紧的是，在他的脚下，球形空间那金属质地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
那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金属、晶体和能量回路构成的构装体。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人形守卫，有的像多足维修机械，有的则完全无法归类。此刻，它们全都支离破碎，核心熄灭，切口平滑，像是被某种极其锋锐且高效的力量瞬间摧毁。
空气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能量焦灼味和金属被斩断的冷冽气息。
似乎察觉到了来者的气息，陆沉野缓缓转过身。
当他的面容完全映入林晚宁眼帘时，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瞬。
那张脸依然是陆沉野的轮廓，但气质已截然不同。以往的坚毅犹在，却覆盖上了一层冰冷的金属质感。左眼的金色意志之火仍在燃烧，却更像是精密熔炉中的恒定火焰，少了些人性的温度。右眼的暗蓝旋涡深邃无比，旋转间仿佛倒映着整个迷城的规则脉络，冰冷而漠然。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宁身上，那眼神里，有熟悉的轮廓，却没有立刻涌上来的温情。更像是一台高精度扫描仪在确认目标参数，带着审视与评估。
“晚宁。”他开口，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语调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你来了。”
这一声呼唤，让林晚宁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一点，至少他还认得她。但那份冰冷与疏离，却像一根刺。
“沉野……”林晚宁上前几步，仔细看着他，又看了看地上的构装体残骸，“你没事吧？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陆沉野的回答简洁至极，“这些是迷城的自律防御单元。我触发了核心协议检索，它们被激活。已清除。”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清理了几只挡路的虫子。
“你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冥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带着警惕。看门人也沉默地扫描着陆沉野和周围环境。
陆沉野的右眼旋涡微微转动，目光扫过冥和看门人，并未表现出意外或敌意，只是平静地接纳了他们的存在。“发现了‘门’的部分真相，以及……‘摇篮’的一个致命矛盾。”
他指向身后那个破损的金属球体。“这是‘械骸迷城’的原始控制核心残骸，也是‘摇篮’早期‘绝对秩序模型’的一个终端。我从它的深层缓存和未完全擦除的崩溃日志中，提取到了一些信息。”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用更易懂的方式表述。“‘门’，并非简单的出口或入口。它是一个……协议。一个建立在‘摇篮’系统底层、关于‘变量’与‘常量’、‘秩序’与‘混沌’、‘观测’与‘干涉’的终极平衡协议。当协议条件满足时，‘门’会自动显现。”
“条件是什么？”林晚宁追问。
“条件……”陆沉野的左眼金火跳动了一下，“与‘钥匙’有关，但并非简单的收集。‘钥匙’是权限，也是变量催化剂。当足够多、足够强的‘变量’触及系统根源，并引动‘真实’层面的观测时，‘门’的协议便会启动。但启动后的结果，并非固定的‘逃离’。协议内置了多重路径——可能是释放，可能是重置，也可能是……彻底的格式化回收。具体走向，取决于‘变量’与‘摇篮’核心意志的博弈，以及……‘真实’的倾向。”
这信息比万识之主所说的更加具体，也更加凶险。“门”是一个可能通向不同结局的协议开关！
“‘摇篮’的矛盾又是什么？”看门人主动提问，它对系统逻辑层面的矛盾尤为敏感。
陆沉野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在模拟一个冷笑。“‘摇篮’追求绝对可控的秩序与演化，用以筛选或培养某种‘成果’。但‘绝对可控’本身，就排除了真正的‘变量’和‘奇迹’。为了获取‘变量’，它又必须引入不确定性，比如我们这些试验场中的意外，比如‘混沌’侧的力量，甚至……默许‘苍白’这种极端否定力量的渗透，以测试系统的抗压极限和催生极端变量。”
他看向地上那些被他摧毁的构装体。“这座迷城的崩溃，就是早期追求‘绝对秩序’导致系统僵化、失去演化能力的证明。但‘摇篮’并未完全放弃这条路径，而是将其作为反面教材和压力测试工具保留。它自身，就陷入了一个逻辑悖论：既需要秩序来维持系统运行和实现目标，又需要混沌和混乱来产生它想要的‘变量’。它既创造，又毁灭；既庇护，又收割。它并非拥有统一意志的个体，更像是一个在预设协议下，陷入某种循环僵局的……庞大机器。”
这个剖析，让林晚宁想起了圣殿之灵的警示——“摇篮非敌非友”。它确实是一个复杂矛盾的综合体。
“那你现在的状态……”林晚宁看着他眼中那冰冷的暗蓝旋涡和身上陌生的气息，忍不住问道。
陆沉野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重构时，融合了多种本源和权限。‘观测者’的烙印让我能更清晰地看到系统脉络和规则漏洞。混沌晶体稳定了我的核心，并赋予了对不确定性的亲和与操控。而那些被剥离、转化的苍白特性……”他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冷的灰白气息，“让我对‘否定’与‘抹除’的力量有了抗性，甚至能有限度地模拟、利用。理性模块则提升了计算与逻辑能力。”
他看向林晚宁，那冰冷的眼神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代价是，情感模块受到一定压制和重构，记忆也有部分碎片化。但我还记得你，记得我们的约定，记得要找到出路。这具新生的意识体，目标依旧明确。”
林晚宁心中五味杂陈。他记得，但感觉却已不同。那个会因为她而情绪波动、会不顾一切守护她的陆沉野，似乎被封装进了一个更冰冷、更强大的外壳里。但她能感觉到，在那外壳之下，属于“陆沉野”的本质核心仍在，只是表达方式变了。
就在这时，陆沉野忽然抬头，右眼旋涡猛地收缩，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有东西进来了。”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不止一个。能量特征……混杂。有‘摇篮’的秩序扫描部队，还有……令人作呕的苍白污秽，以及一些躲藏在阴影里的‘遗产’窥视者。我们被包围了。”
几乎同时，林晚宁和冥也感应到了！多个强大而充满敌意的气息，正从不同的方向，快速逼近这片球形空间！显然，他们一路闯进来的动静，加上陆沉野触发核心协议和战斗的波动，终于引来了这座迷城中，乃至迷城之外潜伏的猎手！
球形空间仅有的几个出入口，开始传来能量汇聚的嗡鸣和金属被暴力挤压变形的声音！
陆沉野身上金蓝光芒流转，缓缓降落到林晚宁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看向最近的一个正在被强行撕裂扩大的入口。他的侧脸依旧冰冷，但站定的位置，却无声地表明了他的立场。
“看来，”他平静地说，指尖那丝灰白气息变得凝实了些，“想安静地研究协议，是不太可能了。”
他微微偏头，用那冰冷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意味的目光，看了林晚宁一眼。
“一起？”
林晚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纷乱的情绪，暗紫色的混沌光华自她周身升腾而起，左眼秩序星辉，右眼规则之眼同时亮到极致。宁影的微弱光芒在她意识深处轻轻摇曳。
“当然。”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冥的暗影融入周围机械的阴影之中，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看门人体表所有光路全功率亮起，防御与扫描系统运转到极限。
第一个入口轰然洞开，刺目的秩序白光混合着低沉的机械轰鸣，率先涌入！紧随其后，其他入口也传来不同的、充满恶意的能量波动。
冰冷的重逢，瞬间被更冰冷的杀机所淹没。这座机械迷城的最深处，即将成为多方混战的杀戮场。而关于“门”的真相与“摇篮”的矛盾，似乎只是这场更大风暴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