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临终托孤（1/2）

港城医院的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如同无形的网，密密麻麻地笼罩着每一个角落，混合着些许焦灼的汗味与低声的啜泣，让人胸口发闷。凌晨三点的医院，本该是相对静谧的时刻，可 icu 病房外的走廊却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紧张与不安，每一秒都像被无限拉长，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icu 病房那扇紧闭的大门，此刻仿佛成了隔绝生死的界限，门内是与死神赛跑的紧急抢救，门外是望眼欲穿的煎熬等待。透过门上狭小的观察窗，隐约能看到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忙碌的身影，仪器运作时发出的 “滴滴” 声，虽然微弱，却像重锤般一下下敲在高水寒的心上。他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深色夹克，袖口还沾着些许尘土，显然是接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连整理衣物的时间都没有。他高大的身影此刻却显得有些佝偻，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臂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泄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安。他来回踱步，脚步沉重而急促，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紧绷的神经上。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衣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可他浑然不觉，目光死死地盯着 icu 的大门，仿佛要将那扇门看穿，看到里面正在与死神抗争的妻子 —— 云姐。

庄子贤就站在高水寒身边，他比高水寒年轻不少，一身干练的休闲装，却也难掩脸上的疲惫与担忧。作为高水寒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的侄子，他不仅是高水寒信任的晚辈，更是两人共同打理的农场的经理，这些年与高水寒一家走动频繁，早已情同家人。云姐出事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农场安排第二天的农活，接到电话后，他立刻交代好手头的工作，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还顺便了解了书店那边的情况。看着高水寒如此焦灼不安的模样，庄子贤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想让高水寒稍微平复一下情绪，便一直陪在他身边，时不时开口安慰几句。

“高叔叔，您先别急，婶子她一向坚强，身体底子也不错，一定能扛过去的。” 庄子贤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担忧，“书店那边您也不用太挂心，我已经让人去看过了，墨云她弟弟许晓云在您赶过来之前就已经赶到了现场，帮着处理后续的事情。警方也已经介入调查了，听许晓云说，还好当时店里人不算多，受伤的人不多，大多都是些轻微的擦伤，没有生命危险。”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着高水寒的反应，语气尽量放得平缓，希望能给高水寒带来一丝慰藉。

高水寒听到庄子贤的话，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显然是极度焦虑和疲惫。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喉咙里的哽咽，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没怎么伤到人就好，没怎么伤到人就好……” 他重复了两遍，像是在自我安慰，随后又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后怕与庆幸，“尤其是没伤到孩子，书店里经常有放学的孩子去看书，没伤到他们就好。” 说完，他又低下头，双手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猛地窜进高水寒的脑海，让他浑身一震，心脏骤然缩紧。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慌与不安，嘴里喃喃自语：“晓雯…… 我的女儿晓雯呢？”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走廊里除了他、庄子贤，还有几个医院的护工和零星的病人家属，根本没有女儿高晓雯的身影。“她刚才没跟我在一起，” 高水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平时这个点，她有时候会去书店找她妈妈…… 难道她当时也在书店？” 这个念头让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才因为 “没怎么伤到人” 而稍微放下的一颗心，此刻又悬了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焦灼。他想去给书店那边打个电话确认，可手刚摸到口袋里的手机，又怕接到不好的消息，手指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就在高水寒内心备受煎熬、进退两难之际，走廊尽头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墨云正牵着高晓雯的手，慢慢朝着这边走来。墨云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红肿着，显然是哭过，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袖口处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痕迹，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她走路的姿势有些不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而被她牵在手里的高晓雯，脸上还带着一丝懵懂，小眉头微微皱着，大概是感受到了周围凝重的气氛，显得有些不安，小手紧紧地抓着墨云的衣角，眼神里带着一丝怯意，四处张望着。

看到高水寒，墨云的脚步加快了一些，走到他面前，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滚落。她扑通一声，几乎要跪下去，幸好高水寒反应快，伸手扶住了她。“姐夫，都怨我，都怨我啊！” 墨云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悔恨，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如果当时我能反应快一点，把那个人推开，姐就不会受伤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姐！” 她的身体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掉，浸湿了衣襟。高晓雯被小姨激动的情绪吓到了，小嘴一瘪，也跟着哭了起来，一声声 “妈妈” 喊得人心头发酸。

高水寒扶着墨云的胳膊，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心里也一阵酸楚。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尽管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块石头，异常难受：“墨墨，你别多想，这不怪你。” 他轻轻拍了拍墨云的后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我了解你姐，她那么善良，那么重情义，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换做是别人，她也会出手相救的，更何况是你。她救你，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丝毫勉强。” 说到这里，高水寒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追忆，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你忘了，当年如果不是你们许家，不是你爷爷慷慨资助，你姐根本没钱读大学，也就没有我们后来的一切。这份恩情，我们一直记在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姐她总说，欠你们许家的，一直想找机会报答，现在…… 现在她做到了。” 他顿了顿，强忍着泪水，语气坚定地说道，“云云她那么坚强，一定能挺过去的，我们要相信她，也要相信医生。”

墨云听着高水寒的话，哭声稍微小了一些，但眼泪依旧在流，她哽咽着点了点头，却还是无法完全释怀。高晓雯依偎在高水寒的身边，小手紧紧抱着他的腿，仰着小脸，带着哭腔问道：“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出来呀？我想妈妈了。” 高水寒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女儿的头发上。“晓雯乖，妈妈在里面治病，很快就会出来了，” 他强颜欢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再等等，好不好？等妈妈出来了，我们就一起回家。” 晓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高水寒的腿，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庄子贤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也五味杂陈，他想说些什么来安慰这父女俩，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递上纸巾，拍了拍高水寒的肩膀，用眼神传递着支持与鼓励。走廊里再次陷入了沉寂，只有高晓雯偶尔的啜泣声和 icu 病房里传来的隐约的仪器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手术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这两个多小时里，高水寒几乎没有挪动过脚步，除了偶尔给女儿擦眼泪，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 icu 的大门。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干裂，眼神里的焦灼与不安也越来越浓重，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一副支撑着的躯壳。墨云也渐渐平复了一些，她抱着高晓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目光同样紧紧地盯着那扇门，眼神里充满了期盼与担忧，偶尔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庄子贤则在走廊里来回走动，时不时看一眼手表，又看一眼 icu 的方向，脸上满是焦急，他能做的，只有默默陪伴，等待着医生出来的那一刻。

终于，在所有人近乎绝望的等待中，icu 病房的大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了。听到这个声音，高水寒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瞬间从原地弹了起来，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脚步快得甚至有些不稳。墨云也立刻抱着晓雯站了起来，紧随其后，庄子贤也快步跟了上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走出来的主治医生身上。

主治医生摘下脸上的口罩，露出了一张疲惫而凝重的脸，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这两个多小时的手术也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他看着眼前焦急等待的众人，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与惋惜，声音沉重地说道：“对不起，各位，我们已经尽力了。”

“尽力了”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所有人的头顶轰然炸响，瞬间击碎了他们所有的期盼与希望。高水寒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医生后面说的话他再也听不进去了，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色，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三个字在脑海里反复回荡。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比躺在病床上的妻子还要苍白。手里的手机 “啪嗒” 一声，从无力的指间滑落，掉在冰冷的地板上，屏幕瞬间碎裂，如同他此刻的心一般，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墨云听到医生的话，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毫无血色，她只觉得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扑通” 一声瘫倒在地上，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她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悲痛：“姐！姐啊！你怎么能丢下我们就走了啊！” 她趴在地上，双手用力捶打着地面，指甲都快要嵌进水泥地里，疼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她内心的剧痛。

高晓雯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她看着爸爸呆滞的模样，又看着小姨瘫在地上大哭，小小的年纪还不明白 “尽力了” 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只是隐约感觉到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妈妈可能不会出来了。她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人，看着爸爸掉在地上的手机，看着小姨痛苦的模样，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眶一红，跟着哭了起来，一声声 “妈妈” 喊得撕心裂肺，让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你们快点进去和伤者告别吧，时间不多了。” 医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忍。

高水寒这才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他猛地回过神来，不顾地上碎裂的手机，踉跄着冲进了 icu 病房。庄子贤连忙扶起瘫在地上的墨云，墨云挣扎着站起来，拉着高晓雯，也跟着冲了进去。病房里，各种仪器还在运作着，发出单调而冰冷的 “滴滴” 声，云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原本乌黑的头发此刻也显得有些凌乱。

就在众人围到病床边，悲痛欲绝之际，云姐的手指突然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接着，她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原本明亮有神，此刻却充满了疲惫与虚弱的眼睛，眼神有些涣散，却努力地聚焦着，看向围在病床边的众人。这是回光返照！所有人的心里都涌起了这样一个念头，脸上的悲痛更加浓重，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