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别了,兄弟(1/2)

时光已经踩着灼热的风,轰轰烈烈地闯入了盛夏。太阳像是被点燃的火球,悬挂在 a 市湛蓝的天空中,炙烤着这座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滚烫,柏油马路被晒得泛出微光,路边的梧桐树叶蔫蔫地耷拉着,只有知了在枝头不知疲倦地嘶鸣,织就出一片喧嚣又燥热的夏日图景。小区里的月季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的花瓣被晒得有些脱水,却依然努力地绽放着艳色,与墙角蔓延的青苔相映成趣。就在这样一个寻常的盛夏午后,阿文家的客厅里,传来了细碎又清脆的脚步声,伴随着稚嫩的咿呀学语。他们的女儿,已经满一岁半了,正扶着沙发边缘,蹒跚学步。

小家伙穿着一身粉色的小短袖和短裤,露出藕节般胖乎乎的胳膊腿,皮肤是健康的浅蜜色,那是平日里被阿文带着在阳台晒太阳的痕迹。她的头发柔软蓬松,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时而弯腰去够地板上滚动的塑料球,时而伸出小手去抓茶几上的绘本,每走一步都摇摇晃晃,像一只刚学会走路的小企鹅,胳膊还下意识地张开保持平衡。前一秒还稳稳当当,下一秒就可能因为脚下的地毯边角而踉跄,却从不哭闹,只是咧着嘴笑,露出几颗刚长出来的乳牙,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滴在胸前的围兜上。她不知道,父母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这般纯粹的快乐,那些藏在岁月里的艰难与辛酸,正被这盛夏的阳光炙烤得无处遁形。

阿文的网店是纯粹的线上店铺,主打云南当地的土特产,没有实体店面,所有运营工作都在 a 市家中的书房里完成。书桌前的电脑屏幕上,常年亮着网店后台页面,订单提示音时不时响起,货架上虚拟陈列的商品却样样鲜活 —— 包装精致的普洱茶饼,茶饼上印着古朴的花纹,详情页里满是茶山云雾缭绕的照片;玻璃罐里装着的野生菌,鸡油菌金黄、牛肝菌肥厚、羊肚菌形似蜂窝,每一张图片都是姐姐王玉清在云南老家的仓库里实地拍摄,带着山林里的清新气息;还有色泽鲜亮的宣威火腿,切成薄薄的肉片,透过真空包装能看到诱人的纹理,以及甜糯的饵块、香气浓郁的玫瑰酱、酸甜可口的酸角糕,每一款商品的详情都标注着产地、采摘时间和储存方法,满满都是云南的特色。

自从徐景观受伤后,这个线上网点就成了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阿文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里。每天天不亮,她就坐在电脑前,先核对前一晚的订单,统计需要发货的商品种类和数量,然后给远在云南的姐姐王玉清发去清单。上午的时间,她忙着回复顾客咨询,有人问普洱茶的冲泡方法,她会详细说明水温、时间和茶具选择;有人担心野生菌的保存问题,她会耐心讲解冷藏和泡发的注意事项;遇到退换货的情况,她更是第一时间沟通处理,生怕影响店铺口碑。中午趁着女儿午睡,她还要整理商品详情页,更新优惠活动,常常忙得连一口热饭都顾不上吃。

支撑这个网点运转的关键,是远在云南的姐姐王玉清和姐夫吴意繁。王玉清心思细腻,在云南老家负责货源统筹,每天根据阿文发来的订单清单,去仓库里挑选对应的商品。她对每一款土特产都了如指掌,普洱茶要选树龄够久的,野生菌要挑个头饱满、无虫蛀的,宣威火腿要选肥瘦相间的,凭借着多年的生活经验,总能避开那些以次充好的产品。每次打包前,她都会仔细检查商品,确保没有质量问题,再用防震泡沫和硬纸盒小心包装,还会在包裹里放上一张手写的小卡片,上面印着 “来自云南的问候”,让顾客感受到满满的诚意。

姐夫吴意繁则负责物流对接,每天下午都会开着小货车,把王玉清打包好的包裹送到当地的快递站点。遇到订单高峰期,仓库里的包裹堆得像小山,他常常要忙到天黑才能送完,汗水浸湿了衣衫,后背的衣服上印出大片汗渍,却从不抱怨。有时遇到特殊情况,比如顾客急需商品,他还会特意跑一趟加急快递点,确保包裹能尽快发出。夫妻俩配合默契,王玉清负责选货打包,吴意繁负责运输发货,阿文在 a 市负责线上运营,三地联动,让这个小小的线上网点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遇到网购节或者促销活动,订单量会翻好几倍,三人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阿文在电脑前回复咨询到手软,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王玉清在云南的仓库里,从早到晚不停地打包,手指被胶带粘得发黏,胳膊也因为长时间弯腰而酸痛;吴意繁则往返于仓库和快递站之间,小货车的油箱一天要加满两次,轮胎上沾满了尘土。有时忙到深夜,阿文的电脑屏幕还亮着,王玉清的手机里还在和她核对订单,吴意繁才刚送完最后一批包裹回家。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网店的生意渐渐有了起色,月营业额稳定在两三万左右,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足够维持家里的日常开销,还能攒下一部分给徐景观做后续的康复治疗,这让阿文心里稍稍有了些底气。

只是每当闲下来,看着电脑屏幕上顾客的好评,阿文总会忍不住想起徐景观。想起他以前穿着警服,意气风发地出门上班的样子;想起他每次执行任务回来,虽然疲惫却依旧笑着对她说 “我回来了”,还会给她带一块她爱吃的云南鲜花饼;想起他受伤前还在计划着,等女儿再大一点,就一起去云南,看看姐姐姐夫,逛逛茶山,尝尝新鲜的野生菌火锅。可如今,那些美好的憧憬,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击得粉碎。

生活总要继续,看着身边哭红了眼睛的阿文,看着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女儿,徐景观重新燃起了斗志。他开始积极配合医生进行康复治疗,那些枯燥又痛苦的训练,他从未有过一丝懈怠。最初,他连坐起来都做不到,需要阿文和护工一起帮忙,每次尝试坐起,腰部的疼痛都让他汗流浃背,牙关紧咬,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枕巾,但他始终没有放弃。渐渐地,他能自己坐起来了,能在搀扶下慢慢行走了,再到后来,他可以不用搀扶,自己缓慢地走路了。

康复过程中的艰难,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那些密密麻麻的针灸,扎在腰部和腿部的穴位上,又酸又麻,有时还会传来一阵刺痛,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那些高强度的康复训练,比如抬腿、弯腰、站立,每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都像是在翻越一座大山,常常让他累得筋疲力尽,第二天浑身酸痛,连起床都变得困难;有时因为恢复效果不佳,比如某个动作始终无法完成,他还会陷入自我怀疑,甚至想过放弃,但每次看到女儿稚嫩的笑脸,听到女儿含糊地喊着 “爸爸”,伸出小手要他抱,他就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就这样,历经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康复,徐景观终于恢复到了基本生活可以自理的状态。

但他的身体,终究还是留下了永久性的损伤。他的腰部不能承受太重的力量,走路也不能太快,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牵动受伤的神经;长时间站立或行走都会让他感到剧烈的疼痛,腰部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勒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更别说像以前那样追捕罪犯、执行高强度的任务了。“绝对不再适合做一线的民警了”,这是医生给出的明确结论,也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有时,他想好好抱抱女儿,可刚把女儿搂进怀里,腰部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手臂也开始微微颤抖,只能赶紧把女儿轻轻放在沙发上,那种无力感,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女儿似乎察觉到了爸爸的不适,每次被放下后,都会爬到徐景观身边,伸出小手去摸他的脸颊,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还会把自己的玩具递到他手里,像是在安慰他。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样子,徐景观心里既温暖又酸涩,他多想像其他父亲一样,把女儿高高举过头顶,带着她在客厅里转圈,听她咯咯的笑声,可他现在连一个简单的拥抱都难以持久。

终于,在康复了一年多后,徐景观决定回到派出所。他放不下那身警服,放不下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更放不下自己坚守了十几年的初心。回到所里的第一天,天还不算太热,清晨的阳光透过派出所的窗户,洒在地板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徐景观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警服,虽然身形比以前消瘦了一些,走路也有些缓慢,每一步都需要微微挺直腰板,却依旧难掩身上的正气,眼神依旧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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