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夜宴余烬(1/2)

美丽国的夏夜总是裹着一层黏稠的湿热,晚风穿过欧阳玲珑庄园里茂密的橡树丛,带着草木的腥气和远处城市隐约的喧嚣,却吹不散别墅内凝滞的寂静。窗外,夏虫不知疲倦地鸣唱着,此起彼伏的嘶鸣像是铺在夜色里的丝绒,细腻却又带着几分扰人的执着,与室内昂贵的波斯地毯、鎏金雕花的家具形成了奇妙的割裂感。这间占据了别墅二楼整个东侧的主卧,大得有些过分,奶白色的真丝床品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床头悬挂着的水晶吊灯虽然没有点亮,却依旧能从切割面折射出细碎的微光,映照得整个房间既奢华又冷清。

欧阳玲珑半靠在柔软的大床上,背后垫着两个绣着暗纹的鹅绒靠枕,她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床头柜那只乌木相框上。相框边缘镶嵌着细小的碎钻,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她此刻心底那些未曾熄灭却早已冷却的念想。照片里的小男孩约莫四五岁的模样,梳着整齐的短发,圆脸蛋上带着腼腆的笑意,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那眉眼间的弧度,那嘴角上扬的幅度,和她记忆深处的轮廓完美重合 —— 那是她的儿子,nancy。指尖轻轻拂过相框冰凉的表面,触感细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就像时间留下的痕迹,清晰而又遥远。

是啊,十五年了。欧阳玲珑在心底无声地叹息,胸口像是被什么重物压住,闷得有些喘不过气。十五年的时光,足够让一座城市改头换面,足够让青丝染上白霜,足够让刻骨铭心的伤痛被岁月磨成淡淡的疤痕,却始终无法抹去心底最深的空缺。儿子走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闷热的夏夜,虫鸣同样聒噪,只是那时的她,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里,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从那以后,她的世界就只剩下一片荒芜,无论后来积累了多少财富,拥有了多大的权势,都填补不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留下的空白。她再也没有生过孩子,不是不能,而是不敢。经历过那样彻骨的失去,她再也没有勇气去承受另一次可能的离别,更何况,这些年身边来来往往的男人,从来都与爱无关,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

她的指尖划过床单上精致的刺绣,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年轻的时候,她确实有资本。柳叶眉,杏核眼,肌肤白皙得像上好的羊脂玉,一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那时候的她,哪怕只是站在那里,都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凭借着这份美貌和骨子里的韧劲,她从一无所有的异国孤女,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可如今,她已经五十多岁了,眼角的细纹即便用最昂贵的护肤品也难以完全遮掩,肌肤的光泽也大不如前,充其量也就是个保养得宜的半老徐娘。镜中的自己,虽然依旧端庄,却早已没了年轻时的灵动与鲜活,只剩下岁月沉淀下来的沧桑和几分刻意维持的疏离。

在安德鲁眼里,她大概早就没了什么吸引力,不过是个方便又安全的泄欲工具而已。这个天堂会的老头子,一手将她从泥沼里拉了出来,却也将她困在了另一座无形的牢笼里。这些年,如果不是安德鲁提供的庇护,她不知道死了多少次。初到美丽国时,她无依无靠,语言不通,还带着儿子,被黑恶势力盯上,被商业对手算计,每一次都险象环生。是安德鲁伸出了手,给了她身份,给了她资源,给了她在这个陌生国度立足的资本,可这份庇护,从来都不是免费的。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走进安德鲁办公室时的情景,那个头发花白、眼神阴鸷的老头子,看着她的目光就像在打量一件商品,直白而贪婪。从那以后,他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交易,她用身体和顺从换取他的保护和资源,多年来,从未改变。

可人心都是会变的,或者说,是会累的。随着年岁渐长,欧阳玲珑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依靠,安德鲁终究会老去,他的庇护也会随着他的权势衰落而消失。所谓的感情,所谓的承诺,在利益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这些年,她见过太多背叛与反目,太多曾经亲密无间的伙伴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拔刀相向,太多山盟海誓在现实的冲击下化为泡影。所以她现在越来越坚信,人最终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牢牢握在手里的钱。钱能给她安全感,能让她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站稳脚跟,能让她不必再看人脸色,不必再忍受那些屈辱。其他的一切,都是虚的,就像镜花水月,看似美好,实则一触即碎。

不过,今天见到何为的那一刻,她心底那片早已沉寂的角落,还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涌起了久违的激动。那个年轻人,是她亡夫从未谋面的外甥,当他出现在庄园门口,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身形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青涩却又坚定的神色时,欧阳玲珑几乎以为是时光倒流。他太像了,太像她的亡夫,也太像她死去的儿子 nancy。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带着一股子执拗的韧劲,和她记忆里的两个身影完美重叠。那一刻,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上前拉住他的手,想要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要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动,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难道是自己真的老了?竟然开始同情心泛滥,对着一个素未谋面的晚辈生出了这般亲近的感觉。她摇摇头,试图压下心底的波澜,可那份莫名的牵挂,却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住了她的心。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屏幕亮起,跳跃着的名字让欧阳玲珑的眉头微微蹙起 —— 安德鲁。又是他。这个时间点,他打来电话,除了那件事,还能有什么?她拿起手机,指尖划过接听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刻意维持着惯有的平静:“喂。”

“亲爱的玲珑,我的宝贝,” 电话那头传来安德鲁苍老却依旧带着几分油腻的声音,背景里似乎有隐约的嘈杂,像是在某个混乱的场所,“我听说,那只玲珑瓷,你已经到手了?” 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探,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欧阳玲珑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真丝床单的边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果然,他还是为了这个。那只玲珑瓷是稀世珍品,瓷身薄如蝉翼,釉色温润,向来被她视作心爱之物,这次为了一桩生意才特意取出,没想到还是被安德鲁闻了风声。“到手了,” 她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怎么了?连你也要来夺走我这心爱之物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还有几分深藏的委屈。在这个世界上,她真正在意的东西本就不多,这玲珑瓷是其中之一,她绝不允许任何人轻易夺走。

“亲爱的,你这是多想了。” 安德鲁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听起来有些干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呛到了一样,“我怎么会夺走你的东西呢?我只是想告诉你,做生意嘛,最重要的就是识时务。如果有人出高价,你就把它卖了,别跟钱过不去。钱才是最实在的东西,不是吗?”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诱导,几分不容置疑,仿佛在提醒她,他们之间的关系,终究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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