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裂痕与守望（1/2）

接下来的几天，陆辰希像一枚被投入高速运转齿轮的精密零件，在基金公司的钢铁森林里全速旋转。他将对陆氏集团的担忧强行压制在意识深处，将所有精力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这种专注带来的一个直接结果是，他在一次关于亚太区新兴市场风险建模的内部研讨会上，凭借一个极其刁钻且极具预见性的问题，以及对现有模型一针见血的逻辑漏洞指摘，引起了研究部主管詹姆斯·李的注意。

会后，詹姆斯，一位四十多岁、眼神锐利如鹰的新加坡人，特意走到陆辰希面前。

“陆，你的洞察力很惊人。”詹姆斯的中文带着轻微的口音，语气听不出褒贬，“那份关于区域性债务链潜在违约传染路径的推论，有详细推导过程吗？”

陆辰希神色平静，从平板电脑里调出一份简洁却逻辑严密的文档：“有一些初步构思，李总。”

詹姆斯快速浏览着，手指在几个关键公式和数据引用处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下班前发给我。”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是一个信号。在这家顶级基金，获得詹姆斯·李的亲自关注，要么意味着极快的晋升通道，要么意味着将被放在显微镜下审视，任何瑕疵都会无限放大。陆辰希清楚，他必须更加谨慎，也要抓住这个机会。只有在这里站稳脚跟，积累足够的资本和话语权，才有可能在未来可能到来的家族风暴中，拥有不被随意摆布的力量。

然而，来自家庭的暗流并未因他的暂时忽视而平息。周五晚上，他接到了母亲杨婉茹打来的越洋电话。母亲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担忧。

“辰希，在上海还习惯吗？工作是不是很辛苦？我看天气预报说那边降温了，要多穿点。”

“我很好，妈，别担心。”陆辰希放缓了语气，“您呢？最近怎么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是杨婉茹故作轻松的声音：“我也挺好的……就是你爸爸，他最近……压力好像很大，经常很晚回家，脾气也不太好。昨天……昨天他又和董事会里的几位元老起了争执，在家里发了好大的火……”

杨婉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哽咽。陆辰希的心沉了下去。母亲性格柔顺，从不轻易诉苦，能让她打这通电话，说明父亲那边的情况可能比他通过冷冰冰的数据推测的更为糟糕。内部的权力斗争已经表面化了。

“是因为公司的事情？”他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具体的我也不太懂……好像是什么项目的资金出了问题，还有人说……说我们陆氏在外面借了很多钱，现在还不上了……”杨婉茹的话语零碎而混乱，充满了无助感，“辰希，妈妈知道不该跟你说这些，影响你工作……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你爸爸他……”

“妈，”陆辰希打断她，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心的力量，“我知道了。您别太担心，照顾好自己。公司的事情，我会留意。”

他没有做出任何不切实际的承诺，但坚定的语气似乎给了杨婉茹一些安慰。她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陆辰希走到公寓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上海永不落幕的璀璨夜景，黄浦江上游轮驶过，留下长长的光痕。但这片繁华之下，他仿佛能看到远在千里之外，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家里，正被一种怎样的低气压笼罩。父亲独断专行的脾气，在顺境时是魄力，在逆境中就可能成为引爆危机的导火索。

他感到一种无形的丝线正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来自工作的压力，来自家族的隐忧，来自对母亲的心疼，还有……对那个此刻不在身边的人的思念。这种思念在此刻变得格外具体而尖锐。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点开了与林夕的聊天界面，拨通了视频通话。

这一次，接听得有些慢。屏幕亮起时，林夕的背景是嘈杂的街头，光线昏暗，她戴着毛线帽，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里结成白雾。

“陆辰希？”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我刚从被访的商户那里出来，在回学校的路上。怎么啦？”

他看到屏幕晃动，背景是北京冬夜熟悉的街景，路灯昏黄，行人匆匆。她一个人走在寒冷的夜里。

“没事。”他看到她鼻尖冻得通红，眉头微蹙，“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不是说了晚上尽量不要单独外出做访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