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经纬无声,编织心布(1/2)

“创意市集”的成功,像一阵温暖而有力的风,鼓起了小星星内心自信的帆。他带着这份从更广阔“棋盘”上获得的从容回到家中,却发现,最精微、最不易察觉的棋局,其实一直潜藏在看似最平常的日子里,潜藏在每一次呼吸的间隙,潜藏在每一次心跳的余韵里。

他开始注意到一些以前从未留心过的“小事”。

比如声音。周末的清晨,他醒得格外早,没有立刻起床,而是躺在被窝里,静静地听。窗外,鸟儿们的鸣叫不再是混沌的一片嘈杂,他能分辨出那短促清脆的“啾啾”声,那婉转悠长的“嘀哩”声,还有翅膀扑棱棱掠过树叶的沙沙声。近处,是奶奶在厨房准备早餐时,锅碗瓢盆发出的轻微碰撞声,像一套编排有序的打击乐;远处,传来爸爸洗漱时,水流哗哗以及他偶尔哼出的不成调的小曲儿。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既不觉得吵闹,也不感到冷清,仿佛一首和谐的家庭晨曲。小星星发现,当自己不去刻意捕捉某一个声音,而是放松下来,让所有的声音像溪流一样自然流过耳边时,心里反而会升起一种奇特的宁静。这和他努力保持平衡鸟稳定时的感觉很像——不控制,只是感知和接纳。

再比如光影。午后,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图画书,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方方正正的光斑。灰尘在光柱里慢悠悠地打着旋儿,像无数个微小的舞蹈家。他看着那光斑随着太阳的西移,悄悄地、一寸一寸地拉长、变形,从耀眼的金色慢慢变成温柔的橘色。这种缓慢而持续的变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静的力量。他试着像感受平衡鸟的晃动一样,去感受这光影的流转,心里那份因为市集成功而残余的小小兴奋,也在这静谧的观察中,慢慢沉淀下来。

他甚至开始留意起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在跑跳玩闹之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膛里“咚咚”地敲着小鼓,呼吸又急又浅,像被风鼓满的帆。而当他安静地坐着,或者像现在这样专注地观察时,心跳就变得平稳而有力,像爷爷木工房里那台老座钟的钟摆,呼吸也变得深长,像潮水轻柔地拍打着沙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内部,也有着一片需要倾听和感知的、起伏不定的“海洋”。

这种对细微之处的觉察,像给他的内心世界又打开了一扇新的小窗。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看到”循环、“维持”平衡、“布局”棋盘,他开始渴望去“倾听”那支撑起这一切的、更底层的、无声的韵律。

这个变化,自然没有逃过霍父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清亮的眼睛。他没有再拿出围棋,也没有提及木工,而是在一个午后,牵起小星星的手,带他走进了自己的工作室。

工作室内,木料的清香一如既往地沁人心脾。但这一次,霍父没有走向堆满工具的工作台,而是来到了一个被旧绒布覆盖的、形状有些奇特的物件前。

“星星,”霍父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更缓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爷爷今天,给你看个老朋友。”

他轻轻掀开绒布。露出来的,是一台看起来非常古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织布机。它不像博物馆里那些庞大的织机,体型较小,大部分构件是深色的木头,被岁月摩挲得温润如玉,上面有着繁复而精美的雕花。梭子、纺锤、经轴、卷布轴……一个个部件安静地各就各位,像一群沉默的、等待着古老仪式的参与者。

小星星睁大了眼睛。他见过奶奶用针线缝补衣物,也见过妈妈用钩针编织围巾,但这样一台完整的、散发着古朴气息的织布机,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

“这是……织布机?”他小声问,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把这安静的老家伙震碎。

“对,”霍父用手轻轻抚过光滑的经轴,眼神里带着一种遥远的温柔,“它呀,年纪比爷爷还大,是你太奶奶的嫁妆。那时候,家里的很多布,都是女人家坐在这样的机子前,一脚一脚踩出来,一梭子一梭子穿出来,一线一线织出来的。”

霍父没有急着演示,而是像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般,缓缓道来:“你看,这些竖着的,绷得紧紧的线,叫‘经线’。它们就像是土地的脉络,是根本,一动也不能乱动。”他的手指过那些紧绷的棉线。“而这些,”他拿起那个造型像小舟一样的木质梭子,里面已经绕好了一卷彩色的纬线,“这梭子里绕着的,叫‘纬线’。它要横着穿过来,穿过去,把经线编织在一起,才能变成布。”

他让小星星坐在织机前的矮凳上,自己则站在一旁,大手覆盖上小星星的小手,一起握住了那个沉甸甸的梭子。

“织布啊,最难的,不是使多大力气,”霍父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温热的气息,“是‘配合’。脚踩踏板的劲儿要匀,不能忽轻忽重,不然经线开口就大小不一。手扔梭子的力道要准,不能偏不能歪,不然纬线就走不顺畅。呼吸还得跟着节奏来,一呼一吸,一脚一手,都得合拍。就像……就像你让那平衡鸟站稳,不是靠蛮力,是靠感觉。”

小星星屏住呼吸,感受着爷爷手心的温度,和他一起,轻轻踩下踏板。织机发出“嘎达”一声轻响,两片交错的本综应声分开,经线随之上下交错,露出一个清晰的、被称为“梭口”的通道。

“就是现在,”霍父低声道,带着小星星的手,将梭子从那通道里轻轻、稳稳地“送”了过去——嗒。

梭子从另一边滑出,留下一条鲜艳的纬线,横亘在经线之间。

然后,爷爷又带着他操作那沉重的、带着细密梳齿的“筘座”(霍父称之为“磕”),将它向着自己方向用力但均匀地拉回——“啪”。纬线被紧密地推挤在一起,与经线牢牢交织。

这一整套动作——“嘎达”……“嗒”……“啪”——带着一种古老而沉稳的韵律,在安静的工作室里回响。

小星星完全被迷住了。他从未想过,织一块布,竟然是如此复杂又如此有序的过程!那紧绷的经线,多像他内心需要稳定的“平衡轴”;那来回穿梭的纬线,多像他生活中不断涌现的、五彩斑斓的念头和经历;而那有节奏的踩踏、投梭、打纬,不正是在将所有这些“线”编织成一块完整、结实而又美丽的“布”吗?

“爷爷,让我自己试试,好吗?”他抬起头,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霍父微笑着放开手,退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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