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歧路者（1/2）

离开那死寂的逻辑文明废墟后，航行变得异常枯燥。暗红的“灰烬伴星”被甩在身后，最终消失在黑暗的背景中。他们按照林烬规划的航线，向着下一个“跳板”前进。

没有恒星际飞船，仅凭灵能在规则层面产生的微弱推力，在动辄数光年、数十光年的尺度上移动，本应是绝望的缓慢。但得益于苏晚晴掌握的、源自净光族圣坛的短距定向跃迁技术，他们得以在关键节点进行“跳跃”。

这种跃迁比他们从规则褶皱区域逃离时经历的那次要温和得多。苏晚晴引导着净化之源投影的能量，构筑起精巧的跃迁通道，如同在规则的“弦”上拨动出特定的共鸣，将两人包裹在稳定的秩序能量泡中，瞬间跨越遥远的距离。每次跃迁后，苏晚晴都需要时间来恢复消耗，并与圣坛重新建立连接、补充能量。而圣坛的能量储备，也在缓慢但持续地下降。

他们先后经过了几个预定的“跳板”：一片年轻的星云区域，充斥着狂暴的恒星风和绚丽的电离气体，但除了壮丽的景象和混乱的规则湍流，一无所获；一颗冰封的流浪行星，表面覆盖着亿万年积累的宇宙尘埃，死寂无声；一个双星系统的引力平衡点附近，漂浮着大量的小行星碎片，其中检测到些许古老撞击残留的金属信号，但早已锈蚀殆尽。

没有生命，没有文明痕迹，甚至连“织网者”或归墟活动的迹象都没有。只有永恒的、冰冷的、荒芜的虚空。时间在这种单调的航行中被拉长，孤独感如同无声的潮水，缓缓侵蚀着意志。若非两人彼此依靠，不断交流着对力量的理解、对圣坛知识的消化、对未来可能性的探讨，恐怕早已被这无垠的孤寂所吞没。

在经历了相当于地球时间数周的航行和数次跃迁后，他们抵达了规划路线上一个关键的“跳板”——一片被古星图标记为“歧路回廊”的星域边缘。

“歧路回廊”，根据净光族圣坛星图的模糊记载，是一片规模庞大的、由无数小行星、冰晶尘埃和复杂引力场构成的“迷宫”地带。它的规则结构天然混乱多变，充满了引力异常点和时空褶皱，如同宇宙自然形成的、错综复杂的岔路。同时，星图也隐晦地提到，这片区域在古老年代，曾是一些文明用于测试导航技术、或进行某些隐秘活动的场所，内部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或遗迹。

“能量储备还剩31%。”林烬检查着与圣坛的微弱连接反馈，“穿过这片‘歧路回廊’，如果顺利，可以节省我们大约两到三次跃迁的距离，直接抵达靠近‘铸星者’坐标方向的另一个资源标注点。但风险是，里面的混乱规则可能会干扰跃迁，甚至让我们迷失方向。”

“我的净化之力，或许可以帮助稳定我们周围的规则环境。”苏晚晴思索道，“而且，我感觉到……这片区域深处，似乎有某种非常微弱的、与我自身力量不完全相同，但又有些许共鸣的‘秩序’波动。很微弱，断断续续。”

新的感应？林烬精神一振。在如此荒凉的旅程中，任何一点异常都可能意味着线索。“能确定方向和性质吗？”

苏晚晴闭目凝神，仔细分辨。“方向……大致指向‘回廊’的核心区域。性质……不像净光族圣坛那样纯粹光明，也不像逻辑文明废墟那样冰冷理性……更加……‘包容’？或者说，带着一种‘指引’和‘选择’的意味？我也说不清。”

“无论如何，值得探查。”林烬做出决定，“我们小心进入，以感应到的波动为次要目标，首要目标是安全穿越。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退。”

两人调整状态，苏晚晴将净化之力均匀散布在周围，形成一个柔和的、不断流动的秩序力场，试图抵消外部混乱规则的侵扰。然后，他们飞入了那片如同灰色雾墙般的小行星和尘埃带。

一进入“歧路回廊”，环境立刻变得不同。

可见光视野急剧缩短，尘埃和冰晶反射着遥远星辰的微光，形成一片朦胧的光雾。引力场错综复杂，时而传来无形的拉扯，时而又仿佛置身于失重的泡沫中。更麻烦的是规则层面的干扰：方向感变得模糊，距离判断失真，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似乎有了轻微的迟滞或加速。

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天然的、巨大无比的迷宫。

苏晚晴感应的那股微弱秩序波动，在进入回廊后，反而变得更加飘忽不定，时而清晰，时而几乎消失，仿佛在主动躲避或考验着寻找者。

他们不得不放慢速度，依靠林烬对规则脉络的解析和苏晚晴对秩序波动的捕捉，在错综复杂的引力通道和规则褶皱中艰难穿行。好几次，他们误入死胡同，被突然增强的引力涡流或爆发的规则乱流逼得狼狈后退。

在一次躲避突然出现的、由破碎规则凝聚成的“空间锋刃”后，他们被迫进入了一条狭窄的、由两块巨大冰晶小行星夹缝形成的通道。通道曲折幽深，光线几乎无法透入。

就在通道似乎快要到尽头时，苏晚晴突然拉住了林烬。

“波动……变得清晰了！就在前面！但……也有别的东西！”她的声音带着警惕。

林烬也感觉到了。前方传来一股更加明显的秩序气息，但同时，也混杂着一丝……冰冷的、机械的、不带任何情感的“观察”感。

他们谨慎地飞出通道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气泡”空间，大约有几个平方公里。空间的“墙壁”是由无数细小冰晶和金属尘埃自然粘合形成的半透明壳体，透进来暗淡的星光。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奇特的构造体。

那是一个大约三层楼高、整体呈多面棱柱形的装置。它的外壳是一种哑光的银灰色金属，表面没有任何装饰或接口，光滑得如同镜面，却又完全不反射光线。棱柱的各个面上，闪烁着无数细小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淡蓝色光点，排列成某种无法理解的、不断变化的图案。

装置静静地悬浮着，没有任何能量外泄的迹象，却散发着一股稳定、精密、带着非人智慧的秩序感。那股苏晚晴感应的微弱波动，正是从它内部传出。

而在装置正前方的“地面”（一块相对平整的冰晶平台）上，躺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具“躯体”。

并非血肉之躯，而是由某种似玉非玉、似金非金的乳白色材料构成的人形，线条流畅，比例完美，但没有任何细节特征（如五官、指纹）。它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胸前，姿势安宁，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躯体表面同样散发着淡淡的、与中央棱柱装置同源的秩序气息，但更加内敛，也更加……“人性化”一些？

“这是……什么？”苏晚晴惊讶地看着那具人形躯体，“机器人？或者……某种高级的仿生体？”

林烬的目光则更多停留在那中央的棱柱装置上。他尝试用感知探测，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如同撞上了一堵光滑无比的墙壁，无法渗透分毫。装置表面的蓝色光点闪烁频率似乎加快了一些，像是在“评估”他们。

“未知文明造物。可能是一个前哨站、信息站、或者……墓碑。”林烬低声道，“小心，它似乎在‘看’我们。”

就在这时，那具平躺的乳白色人形躯体的胸口位置，突然亮起了一团柔和的、如同星云般旋转的淡蓝色光芒。

一个平静、中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直接在他们意识中响起，使用的是一种高度逻辑化、却又易于理解的概念性语言：

“检测到符合‘指引协议’基础频率的秩序能量波动（指向苏晚晴），以及携带部分‘失落权限’特征的信息载体（指向林烬）。身份验证：非记录在案访客。启动交互协议。”

声音来自那具躯体，但更像是中央棱柱装置通过它在“说话”。

“欢迎来到‘歧路者’静默前哨。本前哨由‘泛维度观察者联合会’设立，用于观测‘回廊’规则变迁，并为符合条件的‘探询者’提供有限指引。”

“泛维度观察者联合会？”林烬和苏晚晴对视一眼，这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名称。

“提问权限已开放。基于能量层级与信息权限，可回答有限问题。请提出你们的疑问。” 那声音继续道。

林烬迅速整理思绪，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泛维度观察者联合会’是什么？你们观察什么？‘歧路’又指什么？”

“回答一：‘联合会’是由多个对多元宇宙规则结构、文明演化轨迹抱有研究兴趣的高等文明个体或团体组成的松散学术联合体。本前哨为其中一个派系设立。本派系主要观察方向：文明在面临‘认知边界’与‘存在意义’抉择时的路径选择，即‘歧路’。”

“回答二：‘歧路’，指文明发展过程中，遭遇根本性逻辑悖论、技术奇点瓶颈、或外部颠覆性冲击时，所面临的不同演化或毁灭路径。‘回廊’区域因其天然复杂的规则环境，常能放大文明个体的内在矛盾与选择倾向，故被选为观测点。”

一个观察文明“歧路”选择的学术组织？林烬立刻想到了那个自我毁灭的逻辑文明。难道他们也是被“观察”的对象之一？

“你们只是观察？不介入？”苏晚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