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夜半急症(2/2)

鬼婆和部分寨民也挤到了门口,看到阿树拿着长针往孩子身上刺,纷纷发出惊呼,鬼婆更是尖声叫骂,说他在亵渎山鬼,会招来更大的灾祸。

阿树充耳不闻,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与银针之上。他通过针感,仔细体会着孩子体内气机的变化。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在众人或紧张、或愤怒、或怀疑的注视下,那原本面色青紫、气息几无的孩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青紫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微弱的呼吸也变得明显起来!

“活了!阿旺活了!”岩刚的妻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扑到孩子身边,喜极而泣。

岩刚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胸膛逐渐规律的起伏,又看看额角渗出细汗、神情专注的阿树,脸上的愤怒与怀疑,渐渐被震惊与一丝感激所取代。

门口的喧闹声戛然而止。鬼婆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狠狠地瞪了阿树一眼,嘴里嘟囔着晦涩的咒语,转身挤开人群,悻悻离去。

阿树缓缓起针,长长舒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稳定了病情,病因未明,危险尚未完全解除。但至少,他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也……或许赢得了一丝微弱的信任。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门口神色复杂的寨民,最后落在岩刚脸上,沉声道:“孩子暂时无碍,但热毒未清,需用药调理。”

这一次,再无人出声呵斥驱赶。

阿旺的病情稳定后,阿树被允许暂时留在岩刚家的竹楼下层歇息。岩刚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眼神中的敌意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他让人给阿树送来了清水和一些简单的食物。

阿树没有急于追问林破山或者那神秘女子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彻底治好阿旺,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

他仔细检查了阿旺的情况,高热虽退,但依旧低烧不止,舌苔黄腻,脉象滑数,是典型的湿热内蕴,兼有瘴毒袭表的症候。这南疆之地,湿热瘴气是其大环境,小儿脏腑娇嫩,更易受侵。

他开出方子,以石膏、知母清气分热,青蒿、黄芩祛瘴解毒,辅以藿香、佩兰化湿浊,再加以钩藤、蝉蜕息风定惊。方中几味主药,如青蒿、藿香,正是他沿途采集或随身携带的。

岩刚拿着方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派人去寨中唯一的草药堆(平时主要由鬼婆掌管)寻找,所幸大部分药材都有。阿树亲自煎药,看着阿旺服下。

一夜过去,阿旺的低热果然退去,人也清醒过来,虽然虚弱,但已能认人,喊着爹娘。岩刚夫妇喜出望外,对阿树的态度更是缓和了许多。

消息很快在木嘎寨传开。这个被鬼婆断言冲撞瘴鬼、几乎要准备后事的孩子,竟然被一个外乡来的年轻郎中几针一碗药就给救了回来!这对寨民们的认知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清晨,当阿树走出竹楼时,发现外面聚集了不少寨民。他们不再是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看着他,而是好奇、敬畏,甚至带着一丝希冀。有人壮着胆子,指着自己身上经年不愈的毒疮,或者诉说自家老人常年咳嗽胸闷的痛苦,希望阿树能看看。

阿树来者不拒,耐心地为他们诊察。他发现寨民们的疾病多与瘴气、湿热、虫蛇叮咬以及营养不良有关。他根据情况,或施以针灸缓解病痛,或告知他们如何采集简单的草药自行调理,并委婉地建议他们注意饮水清洁、改善居住环境的通风。

他并没有试图立刻推翻他们对鬼婆和山鬼的信仰,而是用实实在在的疗效,一点点渗透,播撒着医学的种子。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似随意地向几个看起来较年长、见识多些的寨民打听云雾山中和草药相关的事情,特别是是否听说过“林破山”这个名字,或者见过那种“形如云纹”的叶子。

大多数人都茫然摇头。云雾山深处,对他们而言也是禁忌之地。只有一个在寨中负责采药的老阿爹,在听到“林破山”名字时,浑浊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但随即又警惕地闭上了嘴,只是含糊地说:“那是很久以前……山里的禁忌,莫要再问了。”

阿树心中了然,不再追问,但确信自己找对了方向。林破山的名字,在这里并非无人知晓,只是似乎牵扯着某种禁忌。

而那个神秘的女子,自那夜之后,再未出现。但阿树有种直觉,她一定还在寨中,或者在寨子附近的某处,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破晓的微光,已经穿透木嘎寨沉重的迷雾。阿树知道,他距离目标,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