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回大地（2/2）

林怀仁重新接过电话，与沈墨轩又简单交谈了几句，互道珍重，便挂了电话。

书房里恢复了安静。窗外，年轻学子们的讨论声、欢笑声，隐隐传来，如同这个春天最动听的乐章。

林怀仁没有立刻回到庭院中去。他缓步走到窗前，目光柔和地落在院子里。他的视线掠过那群意气风发的年轻面孔，掠过他们手中可能同时拿着《温病条辨》和《西塞尔内科学》的身影，最后，停留在廊檐下那两个并排而立的书架上。

一个书架，是酸枝木的，古色古香，里面整齐地排列着《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等蓝布封套的线装书；另一个书架，是崭新的柚木材质，上面摆放着格雷《解剖学》、奥斯勒《医学原理》等烫金封面的西洋医学着作，以及一些最新的医学期刊。

一古一今，一中一西，它们就那样静静地、平等地并立在那里，沐浴在共同的春光之下。没有冲突，没有排斥，只有知识的沉淀与对话的可能。

这一幕，深深地触动了他。

他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太医院那朱红大门被贴上封条时，张院使老泪纵横的脸，以及塞入他手中的那串冰冷钥匙。他仿佛看到了隆裕太后在深宫中憔悴的面容，以及那些曾依赖太医院秘方和御医技艺维系健康的皇亲国戚……

往昔的画面一幕幕闪过，最终与眼前这生机勃勃的景象重叠。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沧桑、欣慰、释然与巨大希望的热流，涌上他的心头，盈满了他的眼眶。

他微微仰起头，防止那热流滑落，在心中无声地、却是无比郑重地默念：

“老师……太后……你们看见了吗？”

“太医院未曾死……”

“它已洗尽铅华，脱胎换骨，在这新一代的身上，在这不拘一格、博采众长的求索中……”

“获得了新生！”

窗外，阳光灿烂，草木葱茏。年轻学子们的讨论声愈发激昂，仿佛在激烈地规划着如何用他们所学，去改变这个国家的医疗面貌，去塑造一个更健康的未来。

远远地，黄浦江上，传来一声悠长而浑厚的汽笛，穿云破雾，响彻云霄。

那是一个大时代的背景音，充满了告别与启程的意味。

林怀仁知道，属于他们那一代人的挣扎与开拓，即将落下帷幕。而窗外这些年轻的声音，这融汇了南北、贯通了中西的新生力量，正挟带着不可阻挡的朝气与理想，准备登上更广阔的历史舞台。

一个新的时代，正等着他们去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