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以身试险(2/2)
温明远蹲下身,轻轻握住老人枯瘦的手腕。脉象细微欲绝,如游丝般难以捕捉,这是正气耗竭,阴阳离决的死兆。
“老人家,”温明远低声呼唤,“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老人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珠转向温明远的方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温明远知道,老人时间不多了。这是一个极其珍贵的观察机会,或许能从他身上,看到“血瘟”最终阶段的完整表现。
一个大胆甚至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需要了解这“毒瘴”在人体内究竟造成了怎样的破坏。
他迅速返回自己的棚子,取来一个干净的瓷碗和几片经过沸水煮过的轻薄棉布。他要收集样本——患者伤口的脓液,以及如果可以,一点血液。
这是极其危险的举动,直接接触患者的体液,感染的风险成倍增加。但温明远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小心翼翼地用棉布蘸取老人手臂上一处溃烂创面的脓液,挤出几滴暗红发黑的血液,滴入瓷碗中。脓血粘稠,颜色异常,带着一股异样的腥气。
接着,他仔细地为老人做了最后一次全面的诊察,记录下他最终的舌象、脉象、全身症状。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老人身边,静静地陪伴着这个素不相识的生命走向终点。夜幕降临时,老人最终停止了呼吸。
温明远在油灯下,铺开纸张,提笔蘸墨。他要为这位无名老者,也为这场“血瘟”,写下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详细脉案。
他不再使用传统的伤寒或温病辨证体系,而是直接以“血瘟”为核心,记录如下:
“血瘟脉案·初记”
“患者,男,年约六旬,形销骨立。初起恶寒发热,三日后高热不退,头痛身痛如杖。五日,肤起红疹,旋即转为紫斑,咳血。七日,紫斑多处溃烂,脓血俱下,神识昏沉。今诊:脉微欲绝,舌质紫黯,苔黑燥。全身遍布紫黑瘀斑,溃烂处深及肌理,脓色暗红粘稠,气味腥腐。终因热毒壅盛,瘀阻脉络,耗气伤血,阴阳离决而亡。”
“析:此症当属‘血瘟’范畴,非一般疠气。毒瘴入营血,燔灼气血,迫血妄行,故见发斑、出血;瘀阻络脉,气血不通,故见剧痛、溃烂;终至正气溃败,脏腑衰绝。”
“疑:毒瘴之源为何?何以传统清热凉血、解毒化瘀之剂效微?先祖残卷所言‘逆流……舟’何解?”
写到这里,他停下笔,看着瓷碗中那点暗红的脓血样本。这里面,就隐藏着“血瘟”的秘密吗?
他小心翼翼地将瓷碗密封好,与这份珍贵的脉案一同收起。
这份脉案,不仅仅是一个病人的记录,更是一个宣言,一个挑战。它标志着温明远彻底走上了与主流医界不同的道路,一条基于古老警示和亲身实证的、孤独而危险的探索之路。
隔离区的高墙之外,是质疑与孤立;高墙之内,是死亡与绝望。但在这片绝望的土壤上,一颗寻求真相的种子,已然破土而出。温明远知道,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