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血疑(1/2)

薛远的“清火败毒汤”造成的惨剧,如同阴冷的潮水,淹没了疠人所内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温明远与何大夫奔走于痛苦呻吟和迅速衰亡的病患之间,竭尽全力补救,试图用回原先的“育阴透毒”思路,但许多人的元气已被那猛烈的寒凉彻底摧垮,回天乏术。

悲愤与无力感啃噬着温明远。他将自己关在简陋的药房内,试图从纷乱的死亡中理出头绪。为何同样的血瘟,对不同的人,甚至对同一个人在不同阶段,反应差异如此巨大?为何薛远的寒凉方剂会造成如此灾难性的后果?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岭南瘴疠录》残卷上,落在先祖关于“毒瘴”那模糊不清的描述上。他反复咀嚼着“非普通疠气”、“隐秘”、“传统方药无效”这些字眼。

“毒瘴……究竟是何物?”温明远喃喃自语。它无形无味,却能通过接触传播,造成如此统一的出血、发热症状,却又因患者体质不同而表现各异,甚至能潜伏下来,形成“伏毒”。

现有的医理,无论是伤寒还是温病,都将其归为“气”,一种病邪。但温明远心中那个关于“虫毒”的猜想,以及褚老丈提及的“活的瘴气”,让他开始怀疑,这“毒瘴”或许并非虚无缥缈的“气”,而是某种更为具体、更为细微的“有形之物”?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他需要更直接的证据,需要“看到”这毒素的存在!

他想起了之前收集的那位濒死老者的脓血样本,以及后来杂役被蜈蚣咬伤后产生的脓液。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两个密封的瓷碗取出。

由于多日忙碌,这两份样本被遗忘在角落,并未及时处理。此刻,当他打开密封,仔细观察时,一个之前未曾留意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

两份脓血样本,颜色都比最初时变得更加暗沉,近乎紫黑色!而且,它们散发出的那股特有的腥腐气味,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得更加……难以形容,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沉闷感。

“是因为放置时间久了,自然腐败了吗?”温明远蹙眉。但他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普通血液或脓液腐败,并非此种颜色和气味。

一个实验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他取来几个干净的瓷碟,分别滴入少许新鲜的、来自不同病患(包括急性期和恢复期)的血液样本,以及作为对照的、健康的杂役的血液。他将这些瓷碟置于阴凉处,准备每日观察其变化。

与此同时,他加紧了对外界信息的收集。他让阿树设法联系刘文柏和善济会,请求他们将之前在城外疫村调查时,发现的任何异常的动物尸体(哪怕是部分组织)、或可疑的水源样本,想办法秘密送一些进来。

这个过程充满了困难与风险。但在善济会成员和刘文柏的冒险协助下,几天后,阿树真的带回来一小包用油纸紧紧包裹的东西。

“师父,这是善济会的人在一个死水塘边发现的,好几只死老鼠,还有这个,”阿树压低声音,递上一个小瓷瓶,“这是从那水塘里取的水,他们说那水颜色发暗,味道也怪。”

温明远如获至宝。他戴上自制的厚布手套,屏住呼吸,仔细检查那些已经有些腐烂的死鼠。它们在体表并无明显外伤,但口鼻处有暗红色的血迹。他小心地取了一些鼠类的血液和组织液样本。

随后,他将鼠血、塘水分别置于瓷碟中,与之前的人血样本一同观察。

一日,两日……

在焦虑的等待中,温明远依旧每日诊治病人,记录脉案,但心思大半都系在那几排瓷碟上。

到第三日,惊人的变化出现了!

那些来自急性期血瘟患者的血液样本,颜色开始明显加深,由鲜红转为暗红,进而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而来自恢复期患者的血液,变化则较为缓慢,颜色偏于暗滞。最令人心惊的是,那鼠血和滴入了塘水的健康人血,也相继出现了类似的暗紫色变化!

反观那碟纯粹的健康人血,虽然也开始有些腐败发暗,但绝无那种诡异的紫意!

温明远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他反复比对,确认无误。

这暗紫色,绝非正常腐败所能解释!它极有可能是那“毒瘴”在血液中作用、繁殖或是其代谢产物积累所呈现出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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