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染缸(2/2)

就在这时,那匹血色绸缎突然剧烈地搅动起来,水面翻涌出更多的暗红,像有什么东西在缸底挣扎。沈砚转身时,正看见绸缎的末端浮出水面,像条活蛇般缠上了黑猫的后腿。它挣扎着想要跳开,却被越缠越紧,发出凄厉的叫声,尾尖的白毛都竖了起来,像根雪白的针,刺向绸缎。

“别动!” 沈砚抽出匕首,鞘身的缠枝纹在晨光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没敢直接砍向绸缎,怕破坏了上面的图案,只能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缠绕的结。绸缎的质地异常坚韧,刀刃划上去竟只留下一道浅痕,像割在某种活物的皮肤上,还渗出些粘稠的液体,滴在青石板上,发出 “滋滋” 的轻响,冒起细小的白烟,那味道像是烧着了头发。

黑猫趁机挣脱,后腿上已经勒出了几道红痕,渗着血珠。它跳到沈砚的肩头,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湿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耳廓上,带着点淡淡的腥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沈砚愣了一下,手里的匕首差点掉在地上 —— 他已经很多年没被活物这样亲近过了,最后一次,还是母亲在世时,抱着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那时院角的石榴树正开得红火,母亲的手像现在的猫一样温暖。

绸缎失去了目标,重新沉入缸底,水面渐渐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异动从未发生。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异样,低头看向肩头的黑猫。它正用舌头舔着后腿的伤口,粉嫩的舌尖一伸一缩,尾尖的白毛沾了点水珠,像落了片雪花。阳光透过薄雾照在它身上,黑色的皮毛泛着蓝盈盈的光泽,像上好的乌木,在暗处藏着神秘的光。

“看来我们得暂时搭个伴了。” 沈砚抬手,轻轻碰了碰黑猫的耳朵。它抖了抖,没躲开,反而往他颈窝里缩了缩,那里的皮肤能感受到它温热的身体,像揣了个小小的暖炉。

巷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女子的说话声,清脆得像冰块撞在一起。苏轻晚提着她的验尸箱走了进来,箱子的铜锁在晨光中闪着亮。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圆领袍,袖口和裙摆都用同色的线绣着药草纹样,行走间衣袂翻飞,倒不像个医官,更像哪家出来踏青的贵女。只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扫过染缸时,像鹰隼发现了猎物,瞬间锐利起来。

“沈少卿倒是好兴致,查案还带只猫。” 苏轻晚的声音清冽如泉水,目光落在那口染缸上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这就是死者?” 她放下箱子,指尖在箱盖上轻轻敲了两下,那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沈砚在大理寺共事时就发现了。

沈砚点点头,侧身让开位置。“周显,五十岁,城西‘周记染坊’的老板。发现时就泡在这缸里,被那匹绸缎缠着。” 他指了指水面,“苏医官看看,这料子和这水,有什么古怪。” 他注意到苏轻晚的靴子上沾着些泥,比赵猛的还厚,想来是从城外义庄直接赶过来的,她总是这样,一有案子就马不停蹄。

苏轻晚放下箱子,没急着开盖,先蹲下身仔细观察。她的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指尖拂过缸沿的垢,放在鼻尖轻嗅,又蘸了点水面的液体,放在阳光下细看。她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染缸水。” 苏轻晚的指尖泛着淡淡的荧光,那是她祖传的验毒术,据说能测出百种毒物,“里面混了朱砂、赭石,还有……”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沈砚,眼神变得凝重,“还有人血。而且这血…… 至少放了三天。”

沈砚的心沉了一下。三天前,正是十五,按例东宫旧部会在那天聚集祭拜,祖父在世时,每到这天都会关起门来,在祠堂待上一整天。他看向那匹绸缎,此刻它静静地浮在水面上,织纹里的宫墙图案若隐若现,像一幅被血浸透的舆图。他想起祖父书房里那幅被朱砂点过的舆图,位置似乎就在百工司附近,离这里不远。

“另外,” 苏轻晚站起身,打开验尸箱,里面的银刀、探针、瓷盘在晨光中闪着冷光,“少卿最好让人准备些糯米和黑狗血。这绸缎的邪气,怕是寻常法子镇不住。” 她拿出银刀,在指尖划了个小口,挤出一滴血滴在水面上,那血珠竟在水面上滚动起来,没有散开,像颗红色的珠子,在绸缎周围打转。

沈砚没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肩头的黑猫。它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尾尖的白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他低头时,看见自己的袖口沾了点从猫身上蹭来的染料,暗红中带着点诡异的金,像极了祖父令牌上的锈迹。那令牌上刻着 “卫” 字,是当年禁军统领的信物,祖父临终前把它藏在枕头下,被沈砚偶然发现,当时只觉得是个普通的旧物,现在想来,或许藏着什么秘密。

巷外传来更夫敲打的晨钟,“咚 —— 咚 ——” 响了七下,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云层落在染缸上,水面的暗红被照得愈发刺眼。沈砚知道,这口染缸里藏着的,绝不仅仅是一桩简单的命案。那匹血色绸缎,那只突然亲近他的黑猫,还有缸底的狐尾草,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掩埋了二十年的秘密 —— 关于东宫,关于祖父,也关于他自己的身世,那些被长辈们刻意回避的过往,似乎就要在这染缸的血色里,一点点浮出水面。

他握紧了腰间的匕首,鞘身的缠枝纹硌得掌心生疼。祖父临终前那句没说完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那染坊…… 不能碰…… 碰了就会……” 后面的话被咳嗽声淹没,当时他只当是老人糊涂了,现在想来,或许祖父早就知道些什么,甚至…… 参与了什么,才会留下这样的遗言。

苏轻晚已经开始准备验尸,银刀划过水面的声音清脆刺耳,像冰棱断裂。沈砚抬头望向巷口,那里挤满了探头探脑的街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惊惧和好奇,像一群伸长了脖子的鹅,等着看一场热闹,却不知这热闹背后,是多少人的血泪。他知道,从今天起,长安城的平静,怕是要被这口染缸里的血色,彻底打破了,而他自己,也被卷入了这场漩涡的中心,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肩头的黑猫突然动了动,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呼噜声。沈砚低头时,看见它正用爪子指着染缸深处,那里的绸缎又开始缓缓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那匹血色绸缎像活了过来,在水中翻滚着,露出了更多的织纹 —— 那上面绣的,赫然是整个皇城的布局,而在百工司的位置,绣着只张开嘴的狐狸,仿佛在吞噬着什么,又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秘密,等待着被人发现。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握紧了匕首,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