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开明时代（8－1）：异世界的奇遇之血玉（1/2）

暮色四合，如同巨大的墨色幕布，缓缓吞噬了天光。谢不为的身影，就在这昏沉的边界线上，彻底融入了苍茫的夜色。没有惊天动地的告别，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他的离去，轻得像被晚风卷走的一缕烟尘，又重得如同陨星坠地，在姚琳的心版上，狠狠烙下了一个滚烫、焦灼、永不磨灭的印记。

那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那份为了她、为了这扑朔迷离的大局，甘愿放弃自身千载难逢机缘的牺牲……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按在了姚琳心头最柔软的地方。酸涩如同失控的藤蔓瞬间绞紧了她的喉咙，而震撼则如汹涌的海啸，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每一道浪尖都带着尖锐的刺痛感，几乎让她窒息。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这微不足道的痛楚来抵御内心翻江倒海的悸动。

目光艰难地从谢不为消失的方向——那一片只剩下模糊轮廓的混沌黑暗中——收回，落在了身前那个挺拔如松的背影上。剑指夕阳伫立在渐浓的暮色里，夕阳最后的余晖吝啬地勾勒着他冷硬的侧脸线条，像一尊沉默的青铜雕像，周身弥漫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孤寂。

“夕阳……”姚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仿佛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其实……真正该走的人，是我。”这句话轻飘飘的，如同一声叹息，却又蕴含着破釜沉舟、不留退路的决绝，在寂静的空气里幽幽回荡。

剑指夕阳缓缓转过身。暮光在他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中跳跃，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勘破迷雾的锐利光芒。他没有立刻反驳她的“牺牲论”，只是用那穿透性极强的目光凝视着她，沉缓的语调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不。离开者，唯我与谢不为可选其一。镇妖塔，非寻常之地，其核心禁制……”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那片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庞大塔群轮廓，“需阴阳二气调和方能破开。你若离去，此行便如断弦之琴，再难奏响成调之曲，前功尽弃。”

“阴阳调和？”姚琳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瞳孔微微收缩，仿佛窥见了这奇异世界更深层、更本质的运转法则，“竟有如此玄机……这世界的规则，当真与我们理解的物理法则截然不同。”

剑指夕阳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抹淡笑在暮色中显得缥缈而疏离，带着一种勘破世事的苍凉：“更令你意外的，或许是我为何留下？”他目光重新聚焦在姚琳脸上，“你我因心念共鸣，跨越时空罅隙而来。只要信念之火不熄，此身便如锚定此世，可继续前行，直至终点，或……湮灭。而谢不为……”他声音低沉下去，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借‘龙心’工程之力强行降临，其能量源……已近枯竭。回归，是他唯一的生路，亦是工程本身设定的必然归宿。留下，便是自毁。”

“‘龙心’工程？”姚琳秀眉紧蹙，这个陌生的、带着冰冷科技感的词汇，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对谢不为最后一丝可能的幻想，带来强烈的不安，“你竟知晓？他从未对我提起过！这到底是什么？”她追问着，直觉告诉她，这背后隐藏着远超她想象的秘密链条。

“此乃我师妹毕生心血所系，位列国家最高机密，尘封于九地之下，不为世人所知。”剑指夕阳的回答简洁至极，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和隔绝尘世的疏离感。

“你如何得知其详？”姚琳心中的疑窦如同藤蔓疯长，直觉的警铃在她脑海中尖锐鸣响。剑指夕阳与谢不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她尚未理解的、更深层次的联系。

“谢不为。”剑指夕阳平静地吐出这个名字，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似是感激，又似无奈。原来，在开明时代初遇之时，谢不为便已洞悉自身致命的局限——他这具依靠“龙心”工程强行投射而来的躯体，能量有限，注定无法深入此行的核心旋涡，无法陪伴他们走到最后。于是，在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的间隙里，他将“龙心工程”的核心机密、艰深晦涩的时空理论、甚至包括这枚维系他存在的信标脚环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于剑指夕阳。只盼这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知识结晶，能成为他们在未知绝境中披荆斩棘的利刃。而剑指夕阳那位才华横溢、对史前文明心驰神往的师妹，她的目光穿透了被《二十四史》框定的既定轨迹，执着于那些被历史尘埃掩埋的、足以在现世掀起颠覆性惊涛骇浪的真相碎片。谢不为选择剑指夕阳，正是因为他是师妹信念的延伸，是唯一能理解并可能运用这些知识的人。

“那么，”姚琳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疑问、对谢不为的担忧、以及对这诡谲命运的无力感强行压下。她挺直脊背，目光重新变得灼灼锐利，如同淬火的刀锋，投向剑指夕阳，“我们下一步？”

“带上你所有的‘钥匙’，随我，共闯镇妖塔！”剑指夕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交击般的铿锵决绝，仿佛那塔顶灵玉的光芒已穿透层层阻隔，照亮了他的瞳孔。他周身的气势瞬间凝练，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利剑。

“等等！”就在剑指夕阳袍袖微动，作势欲起，气机牵引着周围暮色也随之波动的瞬间，姚琳脑中灵光乍现！一个新的、极其关键的疑问骤然浮现，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谢不为……他为何独独选择告诉你这一切？仅仅因为你的身份？”她紧盯着剑指夕阳，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剑指夕阳动作微顿，没有立刻回答。他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郑重，撩起略显陈旧的袍角。露出的脚踝上，赫然套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环。那环非金非玉，材质不明，表面流淌着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幽蓝光纹，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构成繁复而玄奥的能量回路，散发出一种冰冷而精密的科技感，与这个古老的世界格格不入。“此乃‘龙心’核心部件之一，谢不为的定位与记录之器。”他解释道，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金属表面，“它虽无法直接沟通现世，却如影随形，忠实地刻录着我们在时间长河中的每一道足迹，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能量的波动。‘龙心’工程的后方，将依据《二十四史》的既定轨迹，追踪这枚‘信标’留下的时空涟漪，试图验证历史的‘真实’，并……揭开那些被刻意掩埋、足以颠覆认知的‘秘密’。” 他的语气平淡，但姚琳却听出了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可能成为另一个时空力量解读甚至干预这个世界的坐标。

“你……”姚琳望着他线条冷硬、仿佛刀削斧凿般的侧脸轮廓，心头莫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鬼使神差地，一句在她看来极不合时宜的话，却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切关切，轻飘飘地滑出了唇齿：“想念你师妹了吗？”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在这生死未卜、前路凶险的关头，这个问题显得如此突兀而多余。

剑指夕阳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远方天际翻涌奔腾、如同墨色巨兽般的暮云，眼神锐利如出鞘之剑，瞬间斩断了所有纷乱的思绪。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纯粹：“心无挂碍，方无恐怖。唯有无我，方能无敌。”这份纯粹到极致、近乎道的信念宣言，像一道无形却无比强烈的光，瞬间驱散了姚琳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犹豫和儿女情长。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力量从心底涌起，右手下意识地、用力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囊，那里面，是她所有的“钥匙”，也是她此刻唯一的依仗。她的眼神变得和他一样，锐利而坚定。

当他们的双脚踏入镇妖塔群领域界限的瞬间，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苍凉与死寂，如同亿万载寒冰凝结成的无形巨手，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神！空气骤然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铅块。幽邃的空间仿佛失去了“尽头”的概念，浓稠得如同墨汁、又仿佛拥有实质的黑暗，如同冰冷刺骨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唯有塔身粗糙岩石上，偶尔闪烁的、如鬼火般幽绿的微弱磷光，才勉强勾勒出周遭诡异而庞大到令人绝望的轮廓。

剑指夕阳与姚琳的身影，在这片浩瀚无垠的“塔林之海”中，渺小得如同两粒被狂风卷起的尘埃。无形的压力如同冰冷的巨手，不仅攥住了他们的心脏，更仿佛要碾碎他们的骨骼。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在死寂中发出沉闷的回响，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敲响在空旷神殿中的鼓点，孤独地与这片沉睡万载的古老土地进行着无声的对话，共同对抗着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的、深入骨髓的未知恐怖与纯粹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