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死掉了吗？（2/2）

大片大片的阳光似洪水般倾泻而下，刺得她不由自主眯起眼。

少年逆光而立，雪白的白衬衫被镀上一层金边。浅褐色眼眸在光线下呈现出琥珀的质地，弯起时漾着细碎的光。

说话的语气很欢快，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山东叔叔有事出门了，今天我刚好休假哦，所以咱们可以一起吃早餐~”

......要回应吗？

......怎么回应？

说话还是点头？微笑还是不笑？

“不用纠结啦，我知道你肯定知道啦。”少年随手指了指客厅的方向，笑着打断她即将沸腾的思绪，“阿姨给我们做了超级美味的茶泡饭哦，再不吃海苔都要软掉了。”

风间秀树轻咳两声，声音温和而有耐心，

“现在，请继续你刚才的动作，先迈左脚，再迈右脚，跟着我，保持匀速前进。 对，就这样，咱们先去盥洗室用清水洗把脸......”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了一阵又停歇。

“然后慢慢走到客厅...... ”

餐桌上，两份精致的茶泡饭正冒着热气。雪白的米饭上铺着橙粉相间的三文鱼，乌梅干恰到好处地点缀其间，旁边的味增汤散发着醇香。

“对，就是这样，和我一起走到餐桌前，然后坐下，用右手拿起勺子，开始吃饭。”

.........

.........

“然后呢？我应该开心吗？”

“唔，我觉得这个茶泡饭真的超好吃...”少年嘴里含着饭，清亮的声音有些含糊，“如果你喜欢的话，当然应该开心啊！”

“那我现在要放进嘴里吗？”

“用左边嚼......还是右边？......要嚼多少下？ 咽进去吗？......还是不咽进去？”

“要喝味增汤吗？要用什么喝......喝几口？啊啊啊啊啊啊——喝五口，对吗？一，二，三......”

.........

.........

“你现在应该感到平静。对，放轻松， 闭上眼睛，唇瓣也闭拢，就这样安静的平躺着，慢慢的就会睡着啦。”

像哄孩子般耐心指导山东真由美吃完早餐，又陪她在庭院散了会儿步，最后将她送回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风间秀树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回到自己的房间。

双臂一张，他整个人重重倒在床上，疲惫感瞬间席卷全身。

寄住在山东家已经一个月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但他始终无法适应这位表妹那堪称病态的极端性选择困难症。

每天早上，从“先迈左脚还是右脚”到“米饭需要嚼几下”，每一个微小的决定对她而言都是足以引发崩溃的悬崖。这病症像无形的藤蔓，死死缠绕着她，也勒紧了身边每一个试图帮助她的人。

听山东叔叔说，他几乎已经带着真由美看遍了樱花国的每一家医院，可偏偏都没有办法医治。

没离开难澄市之前，他也听爸妈谈八卦似的提起过真由美的病。可没见到实际情况之前，他总以为只是夸大。

没想到......

山东叔叔为此愁白了头发，高价聘请的保姆实行轮班制都难以招架。真由美似乎对于“轮换”本身而感到恐慌，只坚持听某一个保姆的话，对其他人的指示充耳不闻。

不知是不是由于那点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血缘联系，真由美竟然不排斥他这个才来到家里不久的“外来者”，甚至愿意听从他那近乎指令的“引导”。

不过，这份“特殊”带来的不是欣慰，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混杂着酸涩的责任感。

至于风间秀树的父母......

公司许诺的东京分公司正副总监的职位，让他们匆忙将他的学籍转来，可人还没落地，一道紧急调令又把他们送去了大洋彼岸。

东京的房子自然是还没来得及找。

父母又不放心风间秀树自己一个人生活。

于是，就拜托了最近刚联系上的山东茂树，让他暂时寄住在这位远亲家中。

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接连响起。

风间秀树叹了口气，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手指微微动了动，却连拿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片刻后，手机屏幕亮起。

备注【张牙舞爪小猫咪】的人发来消息，「喂，你死了吗？」

三分钟前。

「你死掉了吗？」

两分钟前。

「......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