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吱呀作响的阶梯（2/2）

灰色丝线……墨仙沉寂……地板呻吟……椅腿缩短……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碰撞，发出无声的轰鸣。他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那歪斜的椅子，几步冲到书店最深处那面看似平常的墙壁前。

墙上挂着一幅仿制的《清明上河图》长卷，画纸早已泛黄脆化。画卷之后，本该是……或者说，在特定的时刻——月相盈亏至三分之二的那几天——这里会浮现一扇通往阁楼的、吱呀作响的木梯。那是他仅存的、能微弱感应苍穹星网的工作间，是他与过往那个失败学徒身份最后的联系。

现在，月相已过三分之二。墙上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斑驳的、渗着水渍的墙皮，和《清明上河图》上那些凝固了千年的、喧嚣的市井繁华。那扇门，没有如约出现。

一种冰冷的恐慌，细细密密地攫住了他。书店不仅仅是他观察世界的窗口，更是他的锚点，他的庇护所，甚至是他的一部分。如今，这个庇护所本身正在变得……不正常。仿佛某种侵蚀，已经越过了书本，开始作用于这座古老的“器灵”本身。

他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背靠着那面空无一物的墙，缓缓滑坐到地上，努力忽略地板持续传来的呻吟。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凡尘噪音的干扰，将残存的那点灵性感知力，像触角一样缓缓延伸出去，去“触摸”翰渊阁本身，去感受它的“状态”。

过程艰难而痛苦。城市的喧嚣——远处马路上的车流、隔壁店铺的招揽音乐、不知谁家装修的电钻声——像粗糙的砂纸打磨着他的神经。但他坚持着，将意念聚焦于脚下的地板，手触碰的墙壁。

指尖传来的，不是往常那种沉静、古老、略带忧郁的脉动。而是一片昏昏欲睡的滞涩。

书店的“灵”仿佛陷入了某种深沉的、不自然的困倦，它的意识模糊不清，对外界的反应变得极其迟钝和扭曲。那地板的呻吟，像是它在噩梦中无意识的呓语；那缩短的椅腿，像是它身体一部分机能的莫名萎缩；而那扇消失的楼梯……则像是它通往某个重要器官的通道被暂时堵塞，甚至遗忘了。

这种滞涩感深处，还缠绕着一丝极其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冰冷与粘腻——与那本《博物新编》上正在发生的如出一辙。

阿檐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侵蚀早已开始。它不止在吞噬书页的色彩，不止在缠绕凡人的命线。

它正在感染这座书店。

他低头，看向那封被遗忘在地板上的挂号信。牛皮纸信封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沉默的、来自未知世界的标记。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重重砸在楼板上的声响，从他头顶正上方传来。

清晰无比。

那里，本应是书店的阁楼。

那个此刻绝不可能存在的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