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无名颜料(1/2)
手机屏幕上那四个字——“书店有客”——像冰水一样浇在阿檐的脊梁骨上。他猛地从公园长椅上站起身,那份关于遗失界碑的备忘录被他迅速折好,塞进了工装的内袋。翰渊阁是他的锚点,也是他的牢笼,更是他仅有的藏身之所。有“客”不请自来,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是癸七的同僚?还是其他被灰色丝线吸引来的不速之客?
他必须回去,但他不能空着手回去。界碑的线索指向了那片区域,而那片区域里,还有一个可能知道更多细节的人——那个曾在旧纱厂残墙上作画、如今蜗居在桥洞下的流浪画师。备忘录里提到的位置,与画师记忆中的壁画地点重合,这绝非巧合。画师丢失的,或许不仅仅是颜料。
阿檐穿过几条弥漫着晚饭油烟味的小巷,拐进了沿河的那条荒废的土路。河水的腥气混合着淤泥和腐烂水草的味道,在傍晚的微风中显得格外浓重。远处,新建的高架桥上车辆川流不息,车灯拉出一道道流动的光带,与桥下这片被遗忘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
桥洞就在前方,像一个巨兽张开的黑黢黢的嘴。走近了,能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劣质烟草味和某种……类似松节油和干涸油彩混合的酸败气味。桥洞深处,隐约有一个人影蜷缩在一堆破烂的编织袋和废纸板上。
是那个画师。他比阿檐上次见到时更加憔悴,头发胡子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身上那件分不清原色的外套油光发亮。他没有在作画,甚至没有对着画布发呆。他只是抱着膝盖,坐在一张铺开的、污渍斑斑的破凉席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面前流淌的漆黑河水。旁边扔着几个空的泡面桶和矿泉水瓶。
阿檐走近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待看清是阿檐后,那警惕又迅速褪去,变回一种深不见底的麻木和疲惫。
“是你啊……”画师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没用的……什么都画不出来了。”
阿檐在他面前蹲下,没有绕弯子:“你上次说,丢了一盒颜料。”
画师嗤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颜料?他们都说我疯了,为了一盒破石头要死要活。”他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桥洞角落里一个蒙着灰尘的破画板,“看看,看看那些颜色……像死了的虫子,干瘪,没魂儿了。”
阿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画板上夹着几张画稿,上面的色彩确实黯淡无光,像是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灰。
“那盒颜料,”阿檐放缓了声音,尽量不刺激他,“是什么样的?”
画师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波动,像是回忆起了极其珍贵的东西。“盒子……是个铁盒子,”他用手比划着,“黑乎乎的,沉得很,边角都磕瘪了……我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老物件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汲取讲述的力量:“里面的颜色,不是现在那种管装的……是一块块的,像石头,也像土疙瘩,得用刀子刮,用骨头磨笔蘸着画……颜色不鲜亮,土黄、赭石、一种发绿的头青……还有种说不清的颜色,像旧墙皮,又像下雨前的云……”
阿檐的心跳微微加快。旧墙皮?他想起备忘录里提到的,那块遗失界碑的大致区域,曾经有过一座土地庙。
“那盒颜料,”画师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哭腔,“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用那颜色画出来的东西,有魂儿……画土地庙,能闻到香火味;画老树,能感觉到树皮糙……现在没了,全没了……”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我就是个废人了!断了根了!”
“那盒子,除了颜色,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阿檐追问。
画师努力地回忆着,眉头紧锁:“盒盖……盒盖里面,好像刻着东西……密密麻麻的,像字又像画,早就被颜色糊住了,看不清楚……我小时候好奇,用针抠过,好像是什么……祈求神仙赐福的咒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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